第三卷:境遇無常 第七十六章 守候新生(1 / 2)

許是王子獻選的大吉之日確實是頗有氣運, 當夜李徽便倏然發覺, 中路與東路似是有些鬧騰。此時他們二人正比劃著從聖人庫房中選出的那張好弓, 興致勃勃地想要試射一番。不過, 以他的臂力, 能拉開五石弓的弓弦已是十分不容易了, 箭卻是射不出去的。聽聞喧囂聲後, 他與王子獻對視一眼,便立即命仆婢去打探一二。

濮王府一向十分寧靜,如今忽然出現了這般異樣, 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李徽正打算趕緊披上裘衣,去中路與東路瞧瞧,以免發生什麼危險, 便聽張傅母身邊的婢女來稟告道:“嗣王妃殿下發動了, 驚動了王妃殿下與大王。王妃殿下正要去東路守著,帶足了醫女, 三郎君不必擔憂。殿下說了, 三郎君便盡管安歇就是, 別被此事驚擾了。”

“‘發動’?阿嫂要生侄兒了?”李徽難掩驚喜之色, “仔細算一算日子, 似乎也該出生了, 先前倒是不曾想過竟會這樣快!你們都趕緊地將庫房開出來,將我給侄兒準備的禮物都取出來!不,取兩份, 一份給侄兒, 一份給侄女。”畢竟,記憶中的侄兒李嶠再過幾年才會出世,此次說不得便是個小侄女呢?對於他而言,無論是侄兒或是侄女皆是兄長的血脈,他都一樣疼愛,絕不會厚此薄彼。

王子獻見他如此歡喜,不知為何,心中忽然一動,想道:難不成阿徽竟如此喜歡幼子孩童?這時候,他內心深處仿佛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隱約充滿了不安與焦躁,卻難辨究竟是何緣由。於是,他很快便將這莫名的情緒暫時拋到一旁,微微一笑:“說起來,我也該準備些禮物才是。”李徽珍惜侄兒侄女,他自然也不能怠慢。更何況,嗣濮王李欣的嫡長子或嫡長女,確實值得這般用心。

“子獻將今日拜師禮上所書寫的字畫裝裱了送來便極好。”李徽道,“畢竟阿嫂是去了拜師禮之後才發動的,說不得我那侄兒與你還有一段緣分呢?”在他看來,摯友根本無需準備甚麼價值千金萬金的豪禮,隻需盡心意便足矣。更何況,他攏共也就一百五十金的資財,再加上一百來匹絹,若是盡數用了也未免太過可惜。

王子獻自是聽他的,頷首道:“阿徽所言也有道理,且看看究竟是小郎君還是小娘子,我再添些字畫,聊表心意。”他其實也知道,李欣素來對他頗為顧忌,便是他花費所有資財送上厚禮,恐怕嗣濮王殿下依然不會放在心上。不過,仔細說來,他給李欣送禮,為的卻是李徽。隻需摯友覺得歡喜,目的便已經達到了,又何須顧慮嗣濮王殿下的心思呢?

因既興奮又期盼之故,李徽輾轉反側,一直不曾睡著。他前世並未當過阿爺,但也知曉女子生子不易,新生子成活亦極不容易。他那位生母便是因生下他時難產去世,而嫡母閻氏的孩子,他的二兄則是太過虛弱而夭折。兄嫂成婚多年,琴瑟和鳴,卻唯獨遲遲沒有孩兒。正因為延續血脈如此艱難,故而濮王府上下對這個孩子皆是翹首以盼。

與他抵足同眠的王子獻亦是並未入睡,笑道:“不如咱們對弈罷?或者頑些射履、投壺之類的遊戲?”說罷,他便牽著身邊的人起身,經過屏風前時,順手將披風覆在他身上,以免他著涼。

他的舉止太過自然而然,李徽也並未察覺任何異樣,隻是問道:“你可要披件衣衫?或者讓人進來添火盆?”

“不必。”王子獻答道。他們二人在一起同眠時,因他不習慣有旁人的呼吸聲,那些婢女便不會在外頭守夜。他也漸漸察覺,自己似乎更為享受與摯友單獨相處的時光,所謂的婢女與小廝都沒有必要出現。幸而摯友並不似王子淩那般,隨時隨地都帶著美婢,享受紅袖添香的生活,否則他心中的感覺恐怕會更為複雜難辨。

兩人時而對弈,時而投壺,時而射履,頑了整整一夜。然而直到翌日清晨,婢女打探回來的消息,仍是孩子尚未出生。作為小叔,李徽也不好親自前去探看,於是隻得與王子獻一起用了朝食,而後二人一起出門前往皇城與宮城。一個去將這個消息告知老祖父,讓他也能高興幾分;一個則照舊去國子監,順帶寬慰昨日深受刺激的自家先生一番。

臨走之前,李徽叮囑侍婢道:“若是有了好消息,便立刻報到宮中。祖父一定會覺得很歡喜。”侍婢連連答應,他這才放心地撥馬與王子獻一同離開。

然而,不過行了一段路程,尚未出延康坊,遠遠便見慶叟禦馬而來。他下馬朝著二人行禮後,便從懷裏取出一封信來:“阿郎,商州送了急信來。送信來的部曲是咱們的人,說是家中那位親自吩咐的——三位郎君離家太久,他們甚為思念,希望你們早些啟程歸家,闔家共度新年。”

“思念?”王子獻接過信,淡淡地掃了一眼,勾起唇角,“當然不可能是思念。”想來,應該是四年考校大計的結果出來,王昌丟官去職,這才想起了他們兄弟三人罷?讓他們回去,說不得便是要強迫他們用各種法子,替他謀取官職。他這個長子是國子監學生,極有可能認識什麼學官,能替他謀劃一番;次子與三子則是楊狀頭的師弟,與弘農郡公府走得近,或許也有什麼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