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今天能與你重逢,我心中實在歡喜,正該開懷暢飲!”李徽立刻命阿柳將平日儲藏的好酒都取出來,盡數排開。他豪爽地拍著那些酒壇,挑眉大笑:“若是不將這些酒飲盡,你我便不起身離開,如何?”
“好!”王子獻也朗朗笑起來,再度舉杯。
“說起來,前兩日接到你的信中曾說,想順道去一趟商州,你怎麼卻先回了長安?”
“從商州到長安,也不過是幾個時辰而已。出了秦嶺之後,總覺得你我之間已是近在咫尺,實在是等不及了——所以,與其匆匆趕去見他們,倒不如先回來見你,以慰我心中的思念。怎麼,你不覺得驚喜麼?”
“當然驚喜。我這些天一直住在藤園之中,也曾想過或許你的行程有變,會提前回京。想不到,這樣的念頭居然也能成真。來,為你我的心有靈犀,飲勝!”
“‘心有靈犀’,嗬,飲勝!”
品嚐了葡萄酒之後,李徽又啟開了一壇郢州富水,清湛的酒液帶著米糧的清香之氣,很是誘人:“等等,你居然將宋先生獨自留在商州了?……事後打算如何安撫他?”他還從未聽說過,將先生拋在路上,自己先行的弟子——
王子獻搖首笑道:“先生正在我阿娘留下的莊子中暫居。旅途實在勞累,他也應當休息幾日再啟程。放心罷,先生從來都是通情達理之人,不會怪罪於我的。更何況,再過一兩天我便會趕回去,陪著他一起去商州。”
李徽不由得抬起眉來:“總覺得,你口中的宋先生與我認識的宋先生似乎並非同一人。”
王子獻笑著回道:“先生是老頑童的脾性,素來都是心口不一,故而不必太在意他的言辭。”宋先生親眼看著他騎馬遠去,也不過是在後頭嘖嘖有聲罷了。大概沒有人比先生更清楚,這兩年有餘,他究竟有多掛念這個遠在長安之人。所以,先生應當比誰都明白,他飛奔而去時的激動與急迫。
八角亭內,二人飲著酒,暢快地談笑著,仿佛他們從來沒有分別過。笑語之中,分離所帶來的些微陌生也漸漸地化為烏有,他們再度尋回了過去的親密與默契——不,或許是比過去更甚一籌的親密。
醉眼朦朧當中,李徽隱約望見搖搖晃晃欺近的人影,隨後則是沉沉壓在身上的溫暖軀體。他的神智已經十分迷茫,渾身也沒什麼氣力,隻是依稀感覺到,摯友的臉龐貼在他胸前,似乎正在發出低沉的笑聲。他模模糊糊覺得,盡管這樣的姿勢十分失態,但自己似乎並不反感這樣的親近,反而還覺得有些安心。
在一片暈眩之中,他倏然生出了些許好奇:“……子獻……為何而笑?”
“因為心中歡喜……實在太過歡喜……”王子獻緩緩抬起首,望著身下滿臉醉態的少年——不,他摯愛的人也不再僅僅隻是一位單薄的少年郎了。他不僅身量與他相當,習武更造就了一付看似修長實則強有力的身軀,寬肩窄腰,肌肉起伏皆恰到好處。他有些意外,但同時亦覺得在意料之中。而且,無論他變成什麼模樣,都仍是他心中的唯一,都隻會令他更加沉迷。
“見到你……我也很歡喜……”李徽低聲道,終是徹底地醉了過去。
見狀,王子獻禁不住勾起嘴角,望了一眼守候在外頭的阿柳與婢女們,淡定地吩咐道:“備熱水,你們不必擔心,我會與玄祺一起沐浴。莫忘了煮些醒酒湯,我會喂他喝下,免得他明日醒了之後覺著頭疼。”
阿柳從未見過自家郡王醉酒的時候,有些擔憂地皺起眉來。她當然也知道,主子沐浴更衣時素來不喜旁人親近,更不喜身邊侍婢越界。與服侍他的人相比,這位王郎君到底是不同的。兩人不知已經抵足而眠多少回了,一起沐浴——大約、應該、可能也無妨罷?無論如何,總比安排侍婢或小廝服侍好些。
於是,她隻得行禮道:“煩勞王郎君照料大王了。”
王子獻將李徽背了起來,聞言隻是一笑:“榮幸之至。”心中則更有人笑道: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