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娘臉色微白,猛然抬起眼來。小楊氏亦是一怔,皺眉道:“京兆杜氏之後,居然沒落至此?不過,若有楊家照拂,日後隻需入仕,便應當會漸漸好起來罷?”
“表兄很是疼惜他,一直說要與他說個帶足了嫁妝的小娘子。”王子淩繼續道,“就在這些時日,他還提起來,郡公有意將楊八娘嫁給杜十四郎。”
王洛娘忍不住淚盈盈地望向王子獻,將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大兄……這些可是真的?”自從小楊氏在她麵前提起杜重風之後,她便將他當成自己未來的夫婿。卻想不到,這個夫婿雖好,卻遲早都是其他人的所有物。與弘農郡公府的嫡女相比,她不過是區區狀頭的妹妹,簡直是天上地下,任誰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杜重風有狀頭之才,郡公又是愛才惜才之人,確實極有可能。”王子獻輕輕一歎,“不過,洛娘不必灰心。且讓子淩去問一問他再說罷。或許,他心中有別的打算也未可知呢?”
“還去問什麼?!”王洛娘猛地立起身來,“咱們家要權勢沒有權勢,要嫁妝也沒有嫁妝!自取其辱麼?!”就算是她這種在寵溺當中長大的小娘子,亦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商州的小娘子裏,她如今隻是憑借著兄長王子獻便可傲視眾人。但若是與長安城裏的那些真正權勢煊赫的世家貴女相比,便隻有自慚形穢了。
說罷,她便拭著淚匆匆奪門而出。王湘娘連忙隨在她身後,連聲喚著“姊姊”。小楊氏望著愛女的背影,隻覺得心口更疼了。這個時候,她看王子獻極為不順眼,尋了個借口便將他趕了出去。再看王子淩的時候,再多的氣怒也歸於了無奈:“你再仔細幫洛娘尋一尋,她也到了年紀,該定親了。”
王子淩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孩兒省得,回長安後便幫她物色佳婿還不成麼?隻是,她一直嚷嚷著嫁妝嫁妝,阿娘也該好生約束她了。”
“我既不會短缺了你的聘禮,便不會少了她的嫁妝。”見他這般應付敷衍,小楊氏不由得暗生氣惱,將他也趕了出去。
不多時,便有族中女眷前來探病。小楊氏勉強與她們周旋,又借著王子獻的名義,試探著向她們借錢。誰知每個人都借口最近周轉不開,絲毫沒有鬆口答應的意思,隻坐了坐便匆匆忙忙地告辭離開了。小楊氏又失望又難熬,隻要想到她們背後會議論甚麼,她便覺得頭部隱隱作疼。
次日,王洛娘極力要求帶著王湘娘出門共赴遊賞宴飲。見她情緒低落,王湘娘又一貫唯唯諾諾,小楊氏隻得答應讓她出去散散心。姊妹二人離開之後沒多久,便從長安來了陌生仆從,指名道姓要見王子淩。
王子獻聽曹四郎提起,那是楊家的仆從時,含笑擱下手中的筆,慢條斯理地將信放入匣子中封好:“不妨再安排幾個人來,跟著催他一催。如他這種自視甚高之人,絕不會記得楊家奴仆長什麼模樣,隻要見到憑證自然便會信了。”
曹四郎興致勃勃地點頭,剛要出去安排,手中便多了一個匣子。就聽自家郎君又道:“你去一趟長安,將信分別交給玄祺和孫榕。玄祺那處,問問他是否給我回信;孫榕那處不必多說,他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見自己隻落了送信的差使,有意思的事卻交給了孫榕,曹四郎頓時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拖著腳步出去了。王子獻抬起首看了看天色——再有一兩日,應當便是最好的時候了。他也該與族長通一通消息了罷。
又兩日,王洛娘與王湘娘照舊出門遊玩;王子淩則臉色鐵青地讓人送走了楊家仆從;小楊氏有氣無力地抱著希望繼續待客,卻屢屢失望;而王昌也終於迎來了族長等一群長輩。
他帶著笑容上前與他們見禮,抬起頭來時,卻發現每個人臉上皆是怒氣衝衝,目光均沉沉地望著他,顯然來者不善。一時之間,他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試探著問道:“從世父與眾位世父叔父可是有什麼事……”
“你還問我們有什麼事?!”族長大喝一聲,“逆子!!難不成你不知道自己曾做下過什麼好事?!”
王昌一僵,心虛地避開了他們咄咄逼人的目光。
族長見狀,更是斷定了此事為真,冷笑道:“若是你還記不起來,老夫便幫你記起來罷!!周二郎——這個名字,你覺得如何?!”
周二郎?!王昌頓時大驚失色,臉色刹那間便一片慘白,雙股戰戰,一時竟站立不穩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