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諸位都覺得謀逆之罪不可輕饒, 那究竟該如何處置?”
“老朽認為, 該從重處罰。依照大唐律, 他們當判斬首。不過, 咱們畢竟是血脈相連的族人, 斬首未免太過血腥了些, 也不好向其他人交代, 就給他們留個全屍罷。”
“族叔父說得是,就讓他們選三尺白綾或者鴆酒便是,死得也痛快些。”
“讓他們如此痛痛快快地死, 未免也太過便宜了些!他們方才可有一點認罪知錯的意思?若非證據確鑿,定然會巧言替自己辯解,甚至反過來構陷我們!如此奸猾又狡詐之輩, 絕不可輕易放過。老夫覺得, 應當先施杖刑,以儆效尤。以他們犯的罪孽而言, 受一番皮肉之苦也是應該的。日後若有子孫還敢犯下這種大罪, 也同樣比照此例辦理!”
王子獻兄弟三人默默地聽著他們的爭論, 神情各異。作為長兄的王子獻平靜如常, 目光中仿佛帶著幾分悲憫之色, 又仿佛淡然得猶如旁觀者;作為次兄的王子淩勉強控製著驚惶與焦躁, 視線緊張地在族長以及王昌、小楊氏身上流連,臉色略有些蒼白;作為幼弟的王子睦麵上已是沒有半分血色,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人們, 似乎覺得這一切仍像是一場虛幻的夢境。
而王昌聽見長輩們開始激烈地爭論該如何處置自己, 簡直嚇得魂飛魄散。他掙紮著滾到族長與耆老們麵前,涕淚四下地哀求道:“從叔父!侄兒知錯了!!侄兒真的知錯了!!”他淒淒惶惶地大聲嚎哭,平日裏尚可稱道的皮相頓時變得粗鄙起來,全然不複昔日俊美斯文的模樣。
見眾人不為所動,他又倉皇地辯解道:“都是那個賤婦的錯!!侄兒也是被她蠱惑了!她說楊家得了太子殿下的暗示,隻要除去濮王,搶得這個投名狀,日後一定會飛黃騰達!!侄兒便想著楊家出了位楊良娣,大概所言非虛,所以才……所以才一時蒙了心腸……”
“侄兒知錯了!千錯萬錯,不該聽這個賤婦的挑撥!!”他一邊撕心裂肺地哭喊著,一邊砰砰地叩首,額頭上的鮮血蜿蜒而下,很快便染紅了半邊臉龐,“侄兒這就將這個賤婦休掉!任長輩們處置!也會立即和楊家斷絕來往!!叔父……侄兒知錯!知錯了!!饒了侄兒罷!!”
小楊氏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眸,初時淚眼盈盈猶如楚楚可憐的嬌花,而後神情越來越奇異。聽王昌斥罵著她,口口聲聲地要休棄她,她睜大雙眸,狀若無辜,柔柔弱弱地道:“阿郎,家中的部曲都隻聽你調遣,妾哪有甚麼本事做出這等謀逆的大事來?你才是一家之主,妾可不敢擅自做主。”
王昌沒想到她居然還敢推卸責任,頓時猛地回過頭:“賤婦!都是你蠱惑了我!若不是你,我怎會和楊家人有什麼牽扯?怎麼會相信那種莫須有的謠言?!若不是你們楊家人信誓旦旦地說要立甚麼從龍之功,我也不會如此鬼迷了心竅!!不過四年而已,你們楊家有哪幾個人涉入其中,我還記得清清楚楚!!”
小楊氏掩住口,神色仿佛越來越苦,而後竟是垂眸抽泣起來:“他們?他們不過是些不務正業的族親,平日裏連個正經的職缺都沒有。妾哪裏知道,隻是與他們偶然遇見一回,阿郎便聽信了他們的胡言亂語?那時候妾也是受了蒙騙,又是個弱質女子,根本不知此事的內情,更不知後來竟會釀成那般惡果!!”
王昌見她輕輕巧巧地便將所有罪責都推脫開來,心中頓時驚駭至極。在他眼中,此婦已然不是同床共枕多年的愛妻,而是不共戴天的仇敵。今日若不能把罪責全部推給她,那他便隻能領罪受死!死……死……誰會想死?!誰不想活著?!誰想在榮華富貴唾手可得的時候,淒淒慘慘地身敗名裂,窩囊地死在宗祠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