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心悅君兮 第一百七十一章 痛苦為難(2 / 2)

“表兄大概有所不知,家中的經濟庶務一向由母親打理,而母親素來疼愛子淩,經常悄悄變賣了莊子鋪麵供他花用。若非籌備嫁妝一事,我們甚至都不知曉,家中竟然已經困難到了如此地步。原想著賣了華州的莊子與鋪麵,一定能置辦三十二抬頂好的聘禮。誰知,子淩回到商州之後,竟說還缺了八抬……”

說到此,王子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看了楊謙一眼。楊謙隻覺得臉上仿佛被人揍了一拳,竟是火辣辣地疼痛起來——顯然,王子淩定然將他抬了出來,說是聘禮單子都是讓他參詳的。王家上下所有人說不得都以為,堂堂弘農郡公府,竟然意欲掏空他們一個沒落世家旁支的家產!

“不瞞表兄,那時候家中隻剩下祖產與母親的些許嫁妝,實在是沒有餘錢了。子淩便與父親母親鬧了一場,將母親氣得臥病在床。許是他心裏焦急,竟然……”說到此,王子獻露出了痛心疾首之色,“竟然悄悄拿取母親的嫁妝地契和金銀首飾,想拿出去變賣。結果,被來訪的族中長輩撞了個正著。”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楊謙很是配合地露出了震驚之態:“子淩怎麼……怎麼竟這麼糊塗?做出了這樣的事?!難怪這次他沒有與你們一同回長安,我還以為他是留在家中繼續籌備婚禮。”

王子獻歎了口氣:“我們商州王氏的族規一向嚴厲,子淩被長輩們禁了足,如今還在宗祠裏抄家規呢。也不知族長多久才能放他出來,阿爺與母親也都氣得狠了,籌備婚禮之事便耽擱了下來。”略頓了頓,他又滿麵慚愧地繼續道:“其實,阿爺私下與我說過,子淩鬧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有辱王家的家風。他有些擔心,不知弘農郡公家還能不能看上這樣的新婿。”

楊謙搖了搖首,神態依舊溫和:“他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才做出了這樣的事,絕不是品性有瑕。他是我的師弟,我還能不知道他是甚麼樣的人麼?你們隻管安心便是,這樁婚事,絕不會生出甚麼變故。我會盡力說服我阿爺與母親,將婚事推遲一段時日。十娘上頭還有七娘、八娘與九娘尚未定親,也正好長幼有序。”

王子獻微微一怔,露出了感激之色:“表兄如此信任子淩,願意為他奔走……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是好。”他萬萬沒想到,縱然王子淩犯了“偷盜家財”之過,楊謙依然毫不在意,一心想成全這樁婚事。怎麼?他就如此舍不得這位妹婿麼?又或者,他擔心這樁婚事生變,楊尚書便又會將念頭打到他與楊八娘身上?

“你我兄弟一場,何必言謝?”楊謙道,唇角勾了起來,“改日我再給子淩寫一封信,讓他不必擔憂。有過則改,善莫大焉,他隻需記住這次教訓,日後不再犯便足矣。”嗬,以為他看不出來麼?王子獻字裏行間都在暗示他王子淩不堪為配,定然是想借著斷絕王子淩與十娘的婚事,再謀取和八娘聯姻——隻要有他在,便絕無可能!!

王子獻頗為滿意此行的結果。雖然未能如願讓楊家主動退婚,但將這樁婚事推後數月,也已經算是不錯了。誰知這數月之內,又會發生甚麼事呢?誰知數月之後,楊家還是否能如今日這般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煊赫無比呢?

不過,待到他悄悄來到濮王府,打算與李徽分享此行的收獲時,卻聽張傅母說,他正在後園中賞月小酌。今早分明還聽見他低聲發誓絕不會再喝酒,怎麼突然對飲酒產生了如此濃厚的興趣?難不成發生了什麼事?

王子獻抬首望了一眼夜空中的一彎殘月,轉身去了後園中。

整座湖邊,唯有一角亭子裏亮著燈火。而李徽就坐在裏頭,一杯一杯複一杯,不停地仰首飲盡酒液。看在王子獻眼裏,這昏黑的暗夜之中,唯有他,就似是將所有光芒都彙聚在身上似的,耀眼而奪目。

“玄祺?”顯然,他並不是為了賞月而飲,也不是想小酌一番,純粹隻是想讓自己喝醉罷了。王子獻倏然覺得有些心疼,將酒杯與酒壇都推到了一旁:“發生了何事?”

李徽歪著腦袋凝視著他,臉上帶著幾分酒意,烏黑的雙眸卻依舊清明。他端詳了半晌,忽然一笑:“子獻,叔母知道了。”

王子獻心中一緊,尚未來得及出言,便又聽他道:“今日是悅娘抉擇,明日……明日是否就輪到我了?”在世俗與所有人眼中,他也根本沒有別的選擇。他心中的痛苦與無奈,亦沒有人會理解。

“隻要他們不知道……”王子獻輕輕一歎,“你便不必抉擇。”他多想讓天下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二人彼此相許——然而,或許這注定隻是不能實現的奢望。

“……若是我們在一起,他們怎會不知曉?”李徽無奈地笑了起來,“遲早會知曉。”眼見著他們的年紀到了,若是婚事遲遲沒有定下,誰不會猜測緣由呢?杜娘子拒婚給他帶來的,也不過是兩三年時間罷了。在這兩三年間,他們究竟能做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