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順勢反擊 第二百五十七章 細微之變(1 / 2)

既然已經將人邀了過來, 楊尚書自是不會吝嗇傳遞善意, 很是熱情地將王子獻喚過去與他以及一群長輩同坐, 以示“舅甥”之間的親近。而這些來自弘農楊氏、京兆韋氏等頂級門閥世族的親戚們對年少的甲第狀頭也早已聞名許久, 又不知此前曾發生過“說親變卦”之事, 便以為楊尚書瞧中了他, 遂打趣了幾句。

楊士敬的臉色頓時不著痕跡地微微一變, 模棱兩可地笑了笑,便欲將話題轉開。

王子獻卻笑道:“舅父曾答應為晚輩說一門好婚事,無奈天公不作美, 隻得暫時作罷了。或許,亦有晚輩並不適合在這幾年內成家之意。身為大丈夫,先立業再成家亦不遲。”

“你如今還不算已經立業了麼?像你這般年紀的郎君, 遍數大唐又有幾人能及得上你?”一群長輩立即大笑起來, 很配合地轉移了話題。當然,為了不觸楊家的黴頭, 宮中的那件大喜事是說不得了, 便隻能談一談官場中事, 似有似無地在楊尚書麵前提一提自家的難處或者瞧中的職缺等等。若是楊尚書興致一來, 說不得便會幫襯親戚呢?

而後, 王子獻在人群之中發現了前前任上峰韋縣令, 便特意近前問候了他。雖說當初韋縣令是看在楊尚書與韋夫人的麵上,才待他那般和善,但無論如何他也承了情, 自然不會輕易怠慢。韋縣令親眼見到楊家對這位少年郎的看重, 又知道他是聖人的心腹愛將,對他更加親熱了,還邀他參加自家的小宴。

王子獻仔細想想,也有些日子不曾見以前的同僚了,便滿口答應下來。

本以為在楊謙刻意收斂之下,楊家這場宴飲應當會平安無事地結束,不過,顯然,王子獻高估了楊謙的忍耐力。這位便宜表兄趁著四周無人的時候,神情陰鬱地過來與他敬酒,冷冷地道:“看來,你借著我父親的顏麵,倒是風光得很。”語中難掩怨懟之意,連目光都仿佛淬著毒液一般。

王子獻打量著他,並未惱怒,反倒是一笑:“既然舅父願意提攜我,我自然不能推拒長輩的好意。”曾經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如今卻幾乎可以斷定,楊謙已經戴不回偽君子的麵具了。或許是失敗帶來的惱怒,或許是嫉妒帶來的怨恨,令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平常心,更失去了自控的能力。

楊謙用毒蛇般的雙眼,緊緊地盯著他,冷不防又道:“你以為自己贏了?你以為你依附的長寧公主與杜皇後贏了?嘿,三皇子……”他從喉嚨深處發出幾聲笑,仿佛夜鴉的梟聲,透著森森冷意:“東宮還空著呢,如今便覺得塵埃落定,是否太早了些?”

“表兄慎言。”王子獻淡淡地回道,“東宮這樣的大事,聖人自有決斷。你我身為言官,隻有勸諫之權罷了。至於其他,與我們毫無幹係。奉勸表兄一句,莫要涉入太深,免得將自己折進去。”

果不其然,他義正言辭地“奉勸”完後,楊謙便越發惱恨起來,氣得臉色更加難看了幾分,冷笑著轉身離開了。王子獻推測著他之後極有可能會做出的種種行為,眉頭輕輕一動——看來,最近必須派人緊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了,宮內宮外都應當盡量小心一些。

有楊謙這個情緒失控之人在,指不定楊家一時昏了頭便做出了什麼事。雖然這也是顛覆楊家最合適的機會,但前提是己方不能卷入其中受到什麼傷害。

王子獻正思索著是否該借著安興長公主之手,往楊家多送幾個人——畢竟,因有梁國公程家居中策應之故,他們安在公主府中的人已經很是不少了,也有好些人成功地被安興長公主“送”去了別家。以這位貴主對楊家的仇恨,應當是很有興趣探一探楊家之事的。

忽然,隱約間,他似乎覺得附近有人正在端詳著他。時近上元,楊家的園子中掛滿了各種燈籠,璀璨絢爛之極,也是招待客人遊園的勝景。不過,燈光交織之中,也總有些格外黑暗的角落。方才他與楊謙正是在這樣的角落中交談,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不過……

王子獻倏然轉身,似不經意地越過一叢矮樹之後,便瞧見了裏頭兩雙亮晶晶的眼睛。他抬起眉,不由得問道:“你們怎麼會在此處?”其實,他更想問,為何王湘娘會與楊大郎家的阿桃小郎君在一處?而且,阿桃怎會突然出了那個荒廢的小院落,來到宴飲當中?

“我發現他坐在角落裏,直勾勾地望著阿兄,似乎是有話想與阿兄說。”王湘娘道。她素來聰慧謹慎,但同時性情也有溫柔之處。見這小郎君衣著破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又堅持要見自家兄長,便禁不住有些心軟。而且,這位小郎君避楊家如蛇蠍,想來也不會是楊家的甚麼人,他尋兄長或許有甚麼重要的事呢?

阿桃點點頭,低聲道:“阿爺……阿爺想問,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事。”原來是楊大郎覺著府中的氣氛似乎不太對勁,前來送衣食的仆從一時興高采烈、一時又罵罵咧咧,也不肯給他傳要見韋夫人的消息,令他心中一直都不安穩。阿桃連續幾日悄悄趁著宴飲的時候出來,便是希望能見到王子獻或者能給他傳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