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你的反應如此激烈?”聖人眉頭微皺,“王愛卿有何處不好?朕敢說,遍數長安城中,也尋不出比他更好的年輕人了。就算是你堂兄景行,於行伍頗有天分,卻也比不過他的文物全才。國朝最年輕的甲第狀頭,若不能成為自家人,朕著實覺得惋惜。”
“阿爺看重的是他的人,還是他日後能夠掌握之物?”見他似乎有些執念,長寧公主不禁急了,一語道破他心底的憂思,“阿爺想扶持一個絕對可信之人,漸漸取代那些老臣?有秦家姑父在前,便覺得女婿必定更合用?!阿爺便不能替兒想一想麼?初嫁由了你們,再嫁還不能由自己麼?!”
聖人一怔,眼睜睜地看著她轉身離開了,渾身仿佛冒著熊熊的烈焰。可憐這位父親尚是首次得見愛女如此盛怒的模樣,不由得訕訕地望了望杜皇後:“梓童……朕也是替悅娘著想,絕不是因著……”王子獻這樣的年輕人,哪位有女兒的父親見了,不覺得心動呢?短時期內,還能尋得出比他更好的兒郎麼?
然而,不可否認,他確實也有扶植一位自家人對抗簡國公的心思。畢竟,李欣、李徽兄弟以及李瑋、李璟兄弟雖是能力強悍的侄兒,品性也皆是值得信任的,卻也不能太過隨意地給他們權力,免得助長他們不必要的野心。唯有女婿,唯有聯姻,才是最迅速而又最有效的平衡方式。
杜皇後知曉愛女那一段過去,對她的感情狀況亦格外關注。確實,無論是嫁給誰,都比嫁給王子獻更合適些。畢竟,若是錯嫁了這個人,便等於徹底斷絕了她與那個少年郎的緣分。日後還須得時時相對,想必一生都會覺得痛苦懊悔。
“……”沉默片刻後,杜皇後唯有一歎,“陛下,這回擇婿,就讓悅娘自己選罷。至於其他,或許仔細想想,還有更合適的解決之道呢?”
聖人垂眸不語,良久,方又輕輕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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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王家的小宅子中一片喜氣洋洋。雖然禦賜了三路五進的大宅邸,但畢竟收拾起來不容易,也趕不上吉祥日子。故而,王洛娘依然在自家如今的三進院落中出嫁。何城家亦在隔壁裏坊置辦了一座精致的別院,據說耗費了上千貫。婚禮也在禮製許可之內,辦得極盡熱鬧富麗。
隨著宮使奉杜皇後懿旨送來了一整套頭麵給新婦壓箱底,一眾賓客無不雙目一亮,越發熱情地圍攏了王子獻。畢竟,王舍人日後的前程,可是誰都能瞧得見的。此時不費些心思與他交好,還等到什麼時候呢?
正堂中賓客濟濟,卻皆是平日來往並不緊密之人。反倒是王子獻那些真正的朋友,如程惟、樊午、閻八郎以及恩耳古等千牛衛們,都悄悄坐在另一個院落裏,由新安郡王親自招待。
恩耳古等幾位外族人不懂中原習俗,隻以為是王子獻顧不過來,才特地邀來了好友李徽幫他出麵,也趁機讓好友們彼此認識一番。然而,其他千牛衛心中卻無不疑惑萬分:不是聽說王家三郎前幾天還俗了麼?怎麼也該讓王三郎出來待客罷?新安郡王與王舍人的關係就算再親近,那也是外人啊!這種場合如何能讓新安郡王作為主人來招待賓客?
程惟、樊午與閻八郎等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而李徽則佯作不曾注意到眾人的迷惑,微微笑著舉杯勸他們更進一杯酒。天水郡王李璟自然更是甚麼都不曾察覺,大聲吆喝著幫自家堂兄勸酒。杜重風無奈搖首——作為親近之人,居然對王子獻此舉如此遲鈍,也難怪至今他都未曾發覺任何異樣。此事若讓嗣濮王殿下知道了,絕對會陰沉好些天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