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玥一個人回到了王府。
心中的忐忑不安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她沒有心思用午膳,一心隻期盼著宇文徹能早些回來,帶給她能令她安心的消息。
前不久,庭玥還能待在爹爹身邊撒嬌任性,而現在,一切都仿佛成了上輩子的事情,飄渺如雲煙。
這對於一個剛剛十八歲的少女來說,無疑是殘酷的。
“泛菱,這王府中,可有什麼能登高遠望的地方?”她側過頭去,泛菱正站在她的斜後方三步遠。
“倒是有一處的,不過,我聽說那地方除了王爺,誰都不讓去……”泛菱的語氣裏帶著些遲疑和可惜。
“嗬……”庭玥輕嗤一聲,“帶我去便是,若是他真來找我問話,我豈會怕他?”
她現在需要一個人透透氣,待在這高牆庭院內,隻會讓她的心情更加憋悶不安,她的家人都已被發配邊疆,她又何需像一開始那樣處處忍讓?反正都是一樣的結局,此刻的她,索性就不想再管那麼多利害關係……
“好……”
這是一處深藏王府內的樓閣,坐落於宇文徹書房的後花園的一隅。
與其說是花園,不如說是一片竹海,每一株竹,都遠遠高過人頭,一片濃鬱的翠色,排山倒海般湧入了這座造型講究的府邸,齊刷刷的立在彎彎繞繞的木質高腳橋廊兩側,就著這些小徑,便能走到竹海深處……
星月閣。幾個蒼勁有力、筆鋒鋒利的大字,與這個溫婉柔情的名字格格不入。
庭玥遣退了侍女,一個人循著廊腰縵回的木質走廊,踏上了登上閣頂的木梯。
幾番周折,視野驟然開闊,星月閣的頂部是一處平台,上築有一個簷牙飛舞的小亭,小亭上的雕花精巧細膩,想必製作它的主人是花了大功夫的。
庭玥憑欄而立。
此刻斜陽隱去,天色微涼,天空顯得有些混沌灰暗,這裏的視角真是極好的,能俯瞰大半個盛安城,假若是夏夜,在這裏賞月沐星光也是絕好的地兒。可不是,這裏就叫星月閣。
她眺望了好久,從城的這一角,望到城的那一隅,卻陡然意識到,鎮國侯府與這裏完全是相背的方向啊。
可是這邊,卻能望見出城北上的方向。
那是爹爹和哥哥們所在的地方。
庭玥鼻子一酸,淚意陡然湧上了眼眶,無助而悲涼的感覺,猝不及防的填滿了胸臆,就著天邊積蓄愈發濃稠的烏雲,肆意蔓延……
為什麼,為什麼要留下她一個人在這偌大的盛安城裏,這個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此刻卻讓她覺得如此陌生。
為什麼一長大,各種離別愁緒就紛遝而至,為什麼突然間就要她習慣一個人無依無靠……
“為什麼……”庭玥輕喃出聲,卻沒發現,淚珠早已大把落下,沾濕了她的整個麵頰。
以前無憂無慮的她,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裏,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躲在無人的角落淚流滿麵,身邊亦無一人安慰……
天色已完全暗下去,夜色墨合,濃鬱的黑雲就像壓在她的心口上的巨石,天邊電光微閃,看來,一場雷雨不可避免了。
身後細碎地腳步聲輕響,泛菱抱著一件披風小跑過來。
“王妃,天涼了,看樣子也快下雨了,咱們回屋吧!”泛菱輕輕地將披風為庭玥係好,等著她的反應。
“嗯。”庭玥聽到有來人,早已胡亂地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光線很暗,泛菱也看不清她臉上的狼狽。
她轉身大步朝著樓梯口走去,像是倉皇而逃……
王府的正房裏,那些喜氣輝煌的布置仍在像庭玥昭示著不可更改的現實,房間裏燈火通明,一片溫馨,可是她卻如同置身晚秋的夜雨之中,冰涼,不安,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