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酈清妍也覺得巧, 想起在門口看到的康郡王府的馬車, 開口問出心中疑惑, “公子是隨康郡王府的人一道來的麼?”

美人沒料到對方會這樣問, 想了想才回答, “算是吧。”

猜想被證實, 酈清妍心中更覺惋惜, 前世在話本子裏看過的一句俗話叫什麼來著?哦對,一朵鮮花插進了牛糞,暴殄天物。不過康郡王府的人都在正殿, 他怎麼來了這裏?難不成也是一個喜歡清淨的人?

酈清妍好心告訴他,“此處沒有什麼景致,暖房養的有荷花, 倒是值得一觀。”此處無人, 雖然光天化日兩人相隔也遠,孤男寡女如此對話卻也不妥。得知對方是男寵的酈清妍便不行禮, 一句好心建議後, 隻微微頷首, 禮節性地笑一笑, 而後轉身回禪房, 不再打擾美人享受獨處的寧靜。

“嗯?”美人發出一個單音節疑問詞, 後知後覺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酈清妍有點頭疼,發現每次和這個男人見麵都會被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叫住。修養使然, 酈清妍不得不轉過身, “自然是來敬香。”語氣比方才要淡漠疏遠。

美人的眉微微揚了揚,“姑娘似乎不怎麼想和我說話。”

酈清妍想了想,以最不得罪人的方式回答道,“出門前家母曾叮囑,不可隨意與陌生人搭訕。”

美人的臉一時沒繃住,手握成拳抵在唇邊笑咳了兩聲,開口時猶帶著笑意,“令母所言的確有理,隻是我們曾經見過,方才姑娘又一番好心給我推薦可供賞玩的景致,如斯說來也不算陌生人不是?”

美人這種尾梢帶著顫音的聲色實在誘人到不行,又是那樣的樣貌……酈清妍重重地歎了口氣,定力不足啊定力不足,自己都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還能因為美人而心神不定,老臉都要丟盡了。

“我不知你姓名,不知你年齡,我對公子的事一概不知,怎麼不是陌生人?”當然知道他是莊希南男寵這種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原來如此。”美人點了點頭,“姑娘覺得我該叫什麼?”

“我怎麼知道?”

“姑娘猜一猜。”

本來想說這個人真是沒完沒了,可一看他那對認真期待的眼睛,心中的不耐都跑的一幹二淨。酈清妍還真就仔細猜了起來。

魔障,真是魔障了。

“我隻想到一個字,不知道對不對。”他不過來,酈清妍也不上前,兩人就這麼一個站在遊廊裏,一個站在屋簷下,隔著二十幾步的距離對話。間或有雪塊從屋簷上掉下來,落到地麵上厚厚的雪裏,帶起微微的響,營造出一種靜謐的唯美畫意。

“你且說來一聽。”美人饒有興致。

“月。”酈清妍回答。

美人好看的眉又微不可見地揚起。“姑娘為何猜的月字?”

“公子樣貌傾城絕豔,周身氣質如淡月流光,聲音又這般深沉綿柔。公子所到之處,正若皓月當空,讓身邊星辰都黯然失色,隻注意到公子一人。所以得了月字。”

美人被誇的眉眼俱是笑意,“姑娘果然聰慧過人。”

酈清妍驚訝,我就隨口說了個字,以他的樣貌胡謅了一通,還真猜對了?

美人道,“我倒也得了一個字,不知是否是姑娘芳名。”見對方不問,便自己說了出來,“梨。梨花帶雨,尤惹人憐,姑娘的平靜與淡漠正如梨花般清甜。莫怪小生唐突,姑娘的心境實在超出表麵年紀,是否曾經曆過大風大浪?”

梨與酈,是又不是。也許他是知道自己是酈家小姐才這樣猜的。不過後麵那番話讓酈清妍嚇了一跳,這個人簡直會讀心一樣,繼續讓他了解,隻怕會把自己抽絲剝繭一樣看得通透吧。

酈清妍再不多待,行了半禮,“小女子敬香的時辰到了,先告退。”

酈清妍走後良久,名月的美人才露出玩味似的笑來。小曒倒是沒有說錯,這姑娘的確較一般女子有趣得多。

酈清妍此番不去大雄寶殿,隻在觀音禪院還願。空腹敬香,祈願,叩首,聆聽一番方丈徐徐念出的梵音,又敬了供奉,將銀兩入了功德箱。一番事畢,回到禪房,到了該進午膳的時辰。小沙彌提著食盒帶了齋菜過來,這個時節新鮮蔬菜不多,齋食樣式比夏日裏簡單。一碟糖醋白菜,一碟千頁豆腐裹金針菇,一盅濃濃的豆腐羹湯,還有一碟醋泡酸蘿卜條。食材樣式都簡單,難為的是色澤喜人。

小沙彌道,“外頭的男施主都已送了飯食,廚房今日做豆腐留了豆漿,一會兒為女施主送來。”

酈清妍雙手合十行了一禮,“多謝小師傅。”

小沙彌也回一禮,“女施主請慢用。”

酈清妍在路上吃了點心,不覺得很餓,吃了一小碗米飯,菜都動了一兩口,便放下竹筷,餘下的讓拾葉弄香吃了。飯菜的量給的剛好,倒也不曾剩餘浪費。

用過午膳後,一個隨從過來稟話,說淨明住持正在大殿與眾方丈一同為康郡王講經,要半個時辰後才會得空。換句話說,就是淨明住持所在專司香客求簽問命的箴誡堂極有可能是沒有人的。酈清妍留拾葉在禪房做出歇午覺的樣子,帶了弄香,偷偷摸摸地溜到箴誡堂。

到了那處,前後果然不見人影,酈清妍歎了句運氣真好,讓弄香在門口守著,自己推開門滑進屋內。前世這箴誡堂來了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回,淨明那些東西放在哪裏酈清妍一清二楚,在案幾上的一堆簽筒中找出觀音靈簽,把那一百支簽文倒出來,一隻手拿著卷珠做的竹片,另一隻手仔細翻找起那支二四簽。

酈清妍想著有弄香把門,便心無旁騖認真尋找,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不知何時多出的人,正一眼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你在做什麼?”那人看了半天也不知這小姑娘在做什麼,便低低地開口問。

酈清妍嚇得魂飛魄散,差點沒把手中的東西直接丟出去。扭頭看著一臉純良無辜的月美男子,氣得頭頂生煙,怒道,“你何時進來的?怎麼都不說一聲!”

“你進來不也沒說一聲麼,何況還是我先進來的。”月輕飄飄說一句,長臂一挑,趁酈清妍分神之際,直接從她手中抽走了那支偽造簽文。

“你還我!”酈清妍伸手就去搶,哪裏還搶得回來,月隻是抬高手臂,她就已經夠不著了。

“二四簽,下簽已宮……嗯?怎麼是支下下簽?”月驚訝問著,酈清妍瞪著他不說話。月又看著高抬著的手中的簽文,喑沉的煙嗓一個字一個字地把竹簽上的話念出來,“不成理論不成家,水性癡人似落花;若問君恩須得力,到頭方見事如麻。這是殷郊遇師罷?”

酈清妍恨得咬牙切齒的,男人女人之間身高差距做什麼要這麼大!自己夠著手指在他麵前蹦著跳著搶了半天,差點埋進他懷裏了也沒碰到那竹簽子一下,他從頭至尾連站立的地方都沒挪一挪,酈清妍簡直要氣死了!

月將竹簽子從身後繞過,換到另一隻手中,然後捉住了酈清妍撲過來搶奪的手腕。酈清妍瞪著他的眼睛直噴火,要殺人一樣。“你還給我!”

“我還以為你是不會生氣的人呢。”月看著她小貓炸毛一樣的模樣,和方才站在屋簷下無波無瀾的人簡直是兩個人,不禁有些想笑。“不過這支簽原就在觀音靈簽裏吧?你是要換出來?是要做什麼?難不成有人逼迫你這個嬌滴滴的姑娘一起做壞事?”

酈清妍斜覷他,“我告訴你了,你就把它還我?”

月笑起來,有點陰險,“我可以考慮考慮。”

酈清妍覺得自己想狠狠咬他一口,“你怎麼這樣!虧我還想聯合莊四娘幫你脫離苦海……”

“脫離苦海?”月更不懂了,這個女子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脫離哪個苦海?”

酈清妍破罐子破摔地說,“你這樣的人物難道就甘心留在那種人身邊?和囚禁有什麼兩樣。你該是自由又瀟灑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的。”

“那種人?”月想起那個邪魅又壞心眼的弟弟,雖然他的確常常奴隸自己替他幹活,不過留在皇宮裏是自己的選擇,算不得囚禁吧。月覺得這個女子可能對自己存在誤會,試著解釋,“他沒有你說的那般不堪的。”

酈清妍磨著牙道,“現在我發現自己錯了,我怎麼會覺得你像月亮!你根本就是壞人,以大欺小,以高欺矮,以強欺弱,隻是長了一張惑人的皮相,還自甘墮落,助紂為虐……”

月見她“妙語連珠”般越說越起勁,越說越不堪,忙打斷她,“好好好,你莫要罵了,我答應你,你隻要告訴我緣由,我就把這小東西還給你。”

“當真?”酈清妍明顯不信他。

“不信?那便算了。”月轉身就走。酈清妍立馬拉住了他的衣袖,柔滑的衣料差點沒抓住而直接從手指中抽走。酈清妍死死拽著他袖子的一角,使出必殺技,眼睛中聚起水汽,波光粼粼楚楚可憐地看著他,聲音嗡嗡的,“那你不要騙我。”

結果月根本不吃這一套……

酈清妍又暗暗磨牙,心中不停說服自己,他是男寵,所以對女人沒有興趣,以克製自己不顧力量懸殊要揍他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