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怎麼這麼不小心?燙不燙?來人, 快拿衣裳來換!”永安從椅子裏跳起來, 比被熱茶淋了一身的酈清妍還要緊張。酈清妍怕茶水打濕了永安的袖子, 忙捉了她拿著絲帕擦上來的小手, “沒事, 我沒事, 茶已涼了, 不燙的。”
“瞎說!我明明看見茶水在你身上還冒著熱氣的,哪能不燙?來人!都死了嗎!”永安咋咋呼呼的,急得眼睛都要紅了。當然, 這也不全是關心酈清妍的緣故,永安主要是害怕她被燙傷,二皇兄就嫌棄然後不娶她了。這麼多年了, 除了自己, 好不容易才有的這麼一個讓他上心的女子啊,還長得這麼好看, 說什麼也要保下來。
拾葉弄香十萬火急的回碧紗櫥取了酈清妍的衣裳來, 送進暖閣裏給她換下, 檢查確定了的確沒有被燙傷, 才鬆了一口氣。
酈清妍回到正廳, 棲月還沒回來。遣走了所有丫頭, 放下厚重的帷幕,酈清妍坐到永安身邊,扳著她的肩膀, “你說我是不是重生, 是何意?”
永安想聳聳肩做出很輕鬆的姿態,結果因為酈清妍壓著,沒聳得起來。“我猜的,你的眼睛讓我覺得你和我二皇兄一樣大,甚至比他還要大,可是你的真實年紀隻有十幾歲吧?你從未見過我,卻確信有些東西是我愛吃的,還莫名的對我有些忌憚。我在書上看過,有人上一世過得不好,然後又重新回到了年輕時的身體裏,說的是不是你這樣的情況?”永安看著酈清妍,大大的眼睛異常的亮,“你這麼懼憚我,上一世我們是仇敵麼?是我害死你的?”
酈清妍聽呆了,是真的聽呆了。
永安繼續道,“你也別問我那本書是在哪裏看到的,我說不清楚,反正不是這兒就是了。你不用懼憚我,無論上輩子我和你如何,發生過什麼,這一世我是不會害你的,至少目前不會。”偏頭看著酈清妍,又問了一遍,“所以,你真的是重生來的,對麼?”
酈清妍被一個八歲的孩子說的無言以對,很想否認,卻不自覺緩緩點頭。
“果真如此,我沒有猜錯。”永安笑起來,“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把你當成怪物。”
酈清妍鬆開她,跌坐在椅子裏,語氣無力又無奈,“你不是真正的永安吧?”
“的確算不得是。按照你們的話說,應該是從五歲時起,突然間性情大變,之前的事全部不再記得,仿佛換了一個人。”永安把腿縮到椅子上,用手臂抱起來,蜷成一團,下巴擱在膝蓋上,這個姿勢顯得她脆弱又可憐。“我從沒和別人說過這件事,連二皇兄也沒有。我不知道能不能和你說,該不該和你說。”
酈清妍絞著手裏的帕子,“你想不說也可以的,我不介意。”
夜委實深了,遠處的喧嘩聲漸漸低了下去,應該是闖入的刺客被清理的差不多了,著火的地方也得到了控製。屋裏屋外的人都靜悄悄的不說話,隻有燈花偶爾炸裂的突突聲,顯得雪後的夜更加寧靜寂寥,更加寒冷。
永安盯著燭火,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我死的時候,隻有七歲。”
酈清妍眼睛瞪圓,不可置信地看著永安。
永安繼續道,“我從小沒有娘親,爹爹也不怎麼理我,陪著我的隻有各種仆人,家庭老師,老師就是你們說的夫子。每天都要上很多課,學很多東西,他們要把我教成最得體最高貴的貴族小姐。我很孤單,一個朋友也沒有,就看書打發時間。書裏說,別的孩子的爹爹沒晚會給他們念故事,在故事裏入睡,可是我除了吃飯時間能看到爹爹,其他時間從來沒有見到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說到此處,永安頓了頓,才接著講下去。“我很想他,我都不記得他上一次抱我是什麼時候的事了。然後我想了一個辦法,趁看護我的人都睡著了,跑到雪地裏凍了一夜,天亮才回到屋子裏。然後就生病了,病的很厲害,爹爹肯定會來看我。可是沒想到爹爹出國了,他還沒趕回來,我就已經病死了……”
永安抬頭看酈清妍,眼睛裏全是眼淚。“我是不是很笨?想到生病,卻沒有提前弄清楚他在哪裏,白白的就這樣死掉了。”
永安的話裏,有些詞彙酈清妍並不能理解,意思卻全部能懂,看著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兒,頓時心疼到無以複加,不顧尊卑走過去把她摟在懷裏,像曾經抱著萱兒那般,輕輕撫摸永安的頭發,給她安撫和依靠。
永安吸了吸鼻子,“本來我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這個身體也在生病,病的和我差不多嚴重。本體似乎已經死了,被我搶占了身子。這種故事我在書裏看了不知幾多,看到周圍的人全都不認識,衣服也奇奇怪怪的,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本來我還很難過,以後再也看不到爹爹了。可是看到兩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大哥哥一直抱著我,緊張的快要殺人,又覺得很溫暖。我還是很想爹爹,想的時候就把二皇兄當成他,反正他的年紀也差不多夠了,又寵我,所以我過得很快樂,比在那個世界還要快樂。如果能讓爹爹知道我過得很好,就好了。不知道他回來看到我死了,該有多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