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淺搖著折扇登鼓樓,慢悠悠邁著方步。有人瞧著這笑容淺淺的俊小爺,都不住多看幾眼。
跟在身後的采詞和燭釵都在心頭捏了把汗,生怕公主會被人調戲。
風經過鼓樓,灌進脖子,胳膊裏。風淺下意識攏了攏衣袖。身處鼓樓之上,可一覽京都全景。商旅墨客,戲子藝人,垂髫黃發,煙塵俠士,各行各業,布遍天街,熱鬧至極。
遠處宮闕家,近處白丁府。一派祥和之景,平靜如水。可歎可歎,百家民姓,卻不知侯門已風雲暗湧。
京都的風雲,全都隨著帝皇聖心。不知青梅折,竹馬斷,可能安得父皇心?
風淺將眼眸重重閉上眼簾,複又睜開,“走罷。回家。”
采詞對上她眸裏的笑意,又有些狐疑。這眸裏的東西,多了些什麼?
燭釵倒是沒多想,緊緊跟著風淺,“公……子,為何公子站了會兒便走了?”
“美則美矣,眼福都耗完了,下次怕見不到了。”
燭釵聽得發懵,拉著風淺問個不停,“公、公子福氣大著呢,怎會耗盡?”
“傻丫頭。”風淺不禁莞爾。
“奴婢自然傻啦。奴婢可沒讀過書。但公子是有福之人,此話當真,奴婢不敢亂說……”燭釵嘰嘰喳喳地說了好些,風淺都認真應著。
“好了,燭釵。休要失了禮數。”采詞見著了不遠的馬車,出聲製止。
燭釵換回了正經地模樣,請風淺上車。
隨從驅車,主仆三人車內正是聊得歡喜處,忽地車廂晃蕩,急急刹車。三人的身子猛地前傾。
眼看著就要摔出車門,風淺猛地閉眼,腰間一熱,便被采詞穩妥地拉回。
“公主可有礙?”見采詞穩妥坐在位子上,風淺苦笑,果真是日子太安逸,連車也坐不穩妥。
燭釵便是不巧,額頭硬生生砸向對麵的車壁,疼得齜牙咧嘴。
驅車的隨從乃是宮中侍衛,驅車技術也算得上是精湛,若非意外,斷斷不會如此。風淺穩了穩身形,朗聲問那驅車的侍衛,“發生了何事?”
“公子受驚,屬下罪該萬死。方才有一人昏倒在路上。”青芒聽出風淺沒有責怪的意思,也是鬆了一口氣。
風淺聽得,忙下車去。等到下馬車看清了,駭了一跳。黛色的身影離那馬蹄僅有三寸!
那黛色的人衣衫襤褸,著裝打扮似是男子。但骨架嬌小,青絲淩亂,分明是女子。
周遭百姓也聚上來,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誒,我可瞧見了。就直挺挺往街中間一闖,那馬車夫也是技藝嫻熟,堪堪停車,那人就暈過去了。”
“瞅著倒有幾分姿色,隻是這布衫倒也不似尋常人家。怕是有難處的吧?”
“誰家閨秀會這般出現在街上?我看肯定也是惡人。”
……
風淺正要扶起那女子,燭釵搶上前,摟著那姑娘,輕拍那灰溜溜的臉,“姑娘,快醒醒,姑娘。”
一旁站立的青芒見那姑娘喚不醒,拱手道一聲冒犯。便單膝點地著給那昏迷的丫頭搭脈,須臾稟道:“公子,這姑娘隻是累著了。倒是無甚大礙。”
風淺點點頭示意青芒將她扶起,青芒順從地架起,燭釵一邊扶著。
“公子是要帶回去?”燭釵蹙眉。風淺瞧得燭釵神色,也恍然反應過來。如今,她是住在宮內的。
見得風淺的心思,采詞忙向四周問道,“不知諸位誰肯收留這姑娘?”
眾人仍各說各的,采詞又朗聲道,“我家公子乃是男子,不便帶這位姑娘。可有人願意先收留一二日?”
百姓皆後退,風淺一一看去,百姓皆搖頭。
那姑娘微皺著的眉頭,神色十分不安,微蜷縮著身子。風淺看在眼裏,想起了曾經的自己。
宮婢們端著各式各樣的糕點餐食在她麵前,求著她用膳。然而她初進宮,親眼看見了後宮舒貴嬪將一個小宮女活活打死。宮婢們逆著光,顯得麵目可怖。
風淺縮在床帳之中,蒙著頭。直到母親和父皇親自來陪自己用膳,好言好語勸著,才吃下了飯。那時的她,每每睡夢就是這樣的動作。
這個昏迷的姑娘,肯定也是遇見了可怕的事。
風淺想著,更是急切地抬頭。但凡對上風淺視線的百姓皆是搖頭哀歎。
“鄙人願意!”忽地一聲,便見人群裏有一隻胖手高舉。
風淺心下一喜,循著聲望去。
人群立刻便讓開了一條路,那正舉著手的“鄙人”慢悠悠地邁著方步而來。身後還跟了六七個隨從,好不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