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從哪裏來?
又要去往何方?
黑暗的世界忽然打開了一絲裂縫,絢爛又明亮的光芒灑落下來,伴隨而來的是嬰兒哇哇的哭泣聲,以及來來往往的腳步聲和嘈雜聲。
江楓透過一雙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見了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沒有禿頂的大腦門,也沒有圓潤尖挺的啤酒肚,江楓花了一番功夫才認出這個感受麵容青澀的少年是他的父親江榮,他緊張又激動的表情在看向江楓的時候有過一絲的凝固,脫口而出,“好醜!”
旁邊江楓隻在照片中見過的奶奶拍打了一下他,然後接過了江楓,滿臉慈愛地對著江楓哄道,“醜什麼!仔仔不聽爸爸亂說哦,我們長開了就漂亮了!”
“就是,就是!”穿著一身灰色格子裙,燙著誇張卷發的充滿年代感的小姑姑在旁邊起哄,麵容有些憔悴的爺爺目光貪婪地看著江楓,伸出手愛憐的想要觸碰卻又害怕什麼的縮了回來。
江楓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分享著這些人的歡樂和喜悅,內心洋溢著一種溫暖的感覺,原來他什麼都不用做隻是降落到這個世上就能讓這個家庭感到幸福。
時間沒有因為此刻的幸福就停止向前,爺爺的去世讓這個充滿幸福的家庭蒙上了一層陰影,江楓被奶奶抱在懷裏,看著一家人的變化,奶奶逐漸消瘦,頭發逐漸花白,父親臉上的青澀已經完全褪去,有了一絲江榮熟悉的感覺,母親的身影總是匆匆忙忙,忙著洗衣做飯,忙著備課上課,小姑姑卷發變直,回家做了一名音樂老師,她的琴聲裏開始有了傷感。
突然一張巨大的臉龐出現在江楓眼前,隨著鏡頭拉遠,露出一張青春英俊的臉龐,是年輕的小姑父,江楓看著他用一顆奶糖如何引誘著年幼的自己如何在奶奶麵前誇讚他,讓他輕而易舉的通過了奶奶這個關卡,看著這小兩口以帶他玩為借口出去約會,卻因為忽略江楓,害的他尿褲子在身上,結果又用一顆奶糖收買江楓讓他不要告狀,最後看著這個用一顆奶糖哄騙了他整個童年的人,娶了小姑姑,讓她露出了喜悅幸福的笑容。
幸福不會在一個地方永遠停留,奶奶的去世讓這個家庭再次陷入了悲傷的氛圍,父親更加的沉悶,母親反倒開始變得愛碎碎念,原本擁擠的家裏,因為一個個的離去變得空曠起來。
江楓逐漸長大,開始學鋼琴,老師是小姑姑,小小的江楓坐在這個龐大的黑色怪物麵前,雙腿懸在半空中,對著按下去的就能發出美妙聲音的白色琴鍵充滿了好奇,他沉迷其中,仿佛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玩具。
江楓長大了,該上學了,結識了新的小夥伴,變得調皮起來,和幾個小男孩結伴廝混在一起,扯掉可愛女生的橡皮筋,一下課就奔出教室占領地盤玩遊戲,省下五毛錢的早餐錢一塊去買小人書,江楓變得不愛回家,他喜歡毫無形象的趴在馬路邊灰塵仆仆的地上玩卡片,玩彈珠,而不是正經危坐在琴凳上規矩的彈琴。
這件事的結局以江楓紅腫的雙手和夜空下的哭泣告終,那些卡片和玻璃珠被鎖進了鐵盒中,江楓一首曲子接一首曲子的練下去了,慢慢的又找回了當初的喜歡。
上初中了,課業開始繁重了,同時江楓多了以學英語為名買的複讀機,自此江楓原本用來買小人書的早餐錢變成了各種各樣的磁帶,一遍又一遍的聽著這些或粵語或國語的歌曲,蹩腳的發音竟然慢慢地也讓他唱出了幾分味道,他開始試著將這些歌曲彈奏出來。
父親是語文老師,他拿著書房裏厚厚一本的名著讓江楓每個星期交一篇觀後感給他,江楓倔強的不肯答應,最後依然妥協在父親腰間的皮鞭下,有些委屈有些無奈有些鬱悶,江楓開始渴望長大,他希望能夠不再受到束縛,他開始向往自由,而坐在桌前一筆一畫寫著觀後感的少年,背後書櫃上擺著五本厚厚硬紙殼的筆記本。
江楓開始瘋狂的長高,一米六出頭短短一年間就竄上了一米七八,並且在高中開學那個炎熱還未散去的九月,遇上了讓他心悸的女孩子,白色的體恤藍色寬腿牛仔褲運動鞋,長發斜劉海,圓圓的臉蛋,笑起來有些嘴角有兩個小小的梨渦,偶爾不經意間遇上別人的目光目光會閃躲會害羞靦腆,是個膽小害羞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