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玉坤猶自忿忿不平,羅欽生拉硬拽把他拖了出去,體貼的合上門,留下兩個人獨處。
段明臣端了張凳子,坐到顧懷清的床邊,輕輕的歎了一聲,道:“清清,我們談一談,可好?”
顧懷清掀開身上的被子,慢慢的轉過身,冷漠的望著段明臣。
那雙漂亮的鳳眸已經恢複了清亮,然而卻再也沒有溫暖的情意。
段明臣心中大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想要碰觸他,然而當他看到顧懷清眼中的冷意,不得不縮了回來。
段明臣尷尬的低咳一聲,問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顧懷清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答複他。
“我聽高大哥說,你的眼睛已經沒有大礙,隻是還需再吃半個月的藥,才能徹底清除餘毒。”
顧懷清點了一下頭,表示了解。
“侯玉坤的事兒,當日你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跟你解釋。我與他相識多年,一直把他當做弟弟,隻是有一回兩人喝醉酒,稀裏糊塗的就……”段明臣的臉微微泛紅,“你別誤會,其實我跟他沒有做到最後一步,隻是互相撫慰發泄而已。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在軍營裏,兩個男人之間,這種事也不少見。不過,我後來察覺他對我有異樣的心思,就刻意保持了距離。認識你以後,我就再也沒有跟別人有過親密接觸,你要相信我對你的忠誠。”
顧懷清扯了扯嘴角,道:“現在說這個還有什麼意義?我已經不在意了。”
說完兩句話,陷入了一片死寂。段明臣心裏難受極了,原本親密無間、無話不談的兩人,不知何時,竟變成這樣的局麵。
“清清,你恨我嗎?”
顧懷清搖了搖頭,神態說不出幾分蕭瑟淒冷:“你做的事都有你的道理,我能理解你,但是……”
顧懷清摸了摸胸口,那裏有一處深深的傷痕,穿透了他的胸腔,幾乎要了他的命,即使高仁心用了最好的傷藥,蕭璟也送來宮中療傷聖藥,肉體的傷可以愈合,可是心傷卻留在那裏,永遠也無法抹去。
段明臣急切的坐直身體,說道:“我向你賠罪,我知道我不該瞞你,我以為我一個人都能夠搞得定,但是清清,我真的不願你受到任何傷害,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顧懷清突然笑道:“解釋?你以為到如今我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陛下派你前來,名義上是協助侯將軍破敵,實際上卻是以寶藏為誘餌,在西昌古墓布下陷阱,殲滅各敵國的精銳勢力,而小黑也有雙重身份,表麵是皇帝派給我的侍衛,暗地裏卻配合你行事,對不對?
陛下恐怕早就知道我的身世,我跟烏孫王室有血緣關係,利用這層關係才能誘得托利入網,然而你們又怕我感情用事,所以就隱瞞了我,甚至在最後時刻點了我的穴道,為的就是不想讓我壞你們的大事。
可惜我太不識相,還是不顧你的反對,放走了托利,自己也自食其果,被他所挾持。不過,你並不擔心,因為你早就在我身上下了追魂香,就是高仁心曾經送我的那種香料,正是循著這香味,你才能率領騎兵一路緊追烏孫人,無論他們逃到哪裏,你都能第一時間追上,當時摩訶多就懷疑我通風報信,從某種程度上說,倒也不算冤枉了我。
說到底,也是我活該,如果當日我沒有執意要救下托利,就不會受那番罪了吧,你在心裏頭,是不是也在嘲笑我婦人之仁,自作自受?”
“不,清清,這正是你的善良之處,我怎會嘲笑你?我有我的考量,但你也有自己的想法,怪我沒有事先跟你坦白,才引來後來的誤會。”
顧懷清搖搖頭,說道:“不,即使你事先跟我說清楚,你跟我的選擇也是不一樣的。比如說,我肯定還是會救托利,而你一定不會同意。再比如說,城樓上的那一箭……”
顧懷清捂了捂胸口,雖然傷口已結痂愈合,但這一道醜陋的疤痕卻永遠的留在了心間。
理智上,他理解段明臣的選擇,但情感上,卻無法不怨恨。
那一箭,寒透了他的心。
“清清,那一箭我是有分寸的,雖然傷了你,卻不會致命。事實上,看著你受傷,我的心比你更痛。”
顧懷清嘲諷的笑道:“你看,這就是你與我的不同。在你心中,國家大義是第一位,為了獲得勝利,達到目的,你可以不擇手段,哪怕傷害自己心愛的人,這一點,你跟陛下倒是很相似的。”
“不,我……”
顧懷清伸出一指,抵住段明臣的嘴唇,阻止開口:“你不要反駁,聽我把話說完。
當時,若換了我是你,看到你被敵人綁在城樓上,哪怕有把握不傷你性命,我也不舍得讓你受傷。那一箭,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射出的。非但我自己不會出手,我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你。
這,就是你與我的區別!”
顧懷清說完,深深的望了段明臣一眼,“我還沒恭喜段大人,榮升錦衣衛指揮使。你如此年輕就身居高位,前途無可限量,位極人臣指日可待。你跟我攪合在一起,隻會讓陛下猜忌你,對你沒有任何裨益,倒不若彼此相忘,你走你的青雲道,我走我的江湖路,如此對你我都好。”
“不,清清,不要離開我!”段明臣急切的握住顧懷清的手,不肯鬆開。
“放手吧,何苦這般,鬧得大家都難看?”
段明臣死死握緊他的手不放:“不,我絕對不放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