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清皺起眉,另一隻自由的手去推段明臣,卻被段明臣扣住,翻身反壓在身下。
顧懷清大病初愈,力氣敵不過段明臣,怒瞪著他道:“我不同意與你一起,難道你要對我用強?”
段明臣不得不放開他,頹然苦著臉,眼眶發紅,聲音都哽咽了:“清清,你到底要怎樣才肯原諒我?”
“你素來不是這麼婆媽的人,你……”
段明臣突然拔出腰間的匕首,硬塞到顧懷清的手裏,大聲道:“你不是恨我嗎?來,朝我的胸口狠狠刺下去!隻要你能解氣,刺多少下都行,隻求你不要離開我!”
顧懷清吃了一驚:“你別這樣,段明臣!”
段明臣卻不管不顧,硬是握著顧懷清拿匕首的手,狠狠的紮向自己胸口。
“你瘋啦!”顧懷清使勁一掙,匕首險險的劃過段明臣的肋下,鋒利的刀刃劃出的皮膚滲出一串血珠。
段明臣像一隻瘋狂的雄獅,顧懷清看他像是失了理智,力氣大得嚇人,扛也扛不住。無奈之下,顧懷清悶哼一聲,麵容痛苦的捂著自己受傷的胸口。
“清清!”段明臣果然停了手,急切的抱住顧懷清,“你怎麼樣?要不要緊?”
顧懷清捂著胸口作痛苦狀:“我胸口疼,你出去,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好好好,你別動,我這就去叫大夫!”
顧懷清哼哼唧唧的倒在床上,目送段明臣離開房間,才長籲了一口氣,擦了擦額上的汗,露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
自從那日之後,段明臣依然一日幾次來探望顧懷清,還時不時帶些新鮮的小玩意兒給他解悶。而侯玉坤自從那天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顧懷清麵前過。
顧懷清從羅欽口中得知,段明臣特地去找了侯老將軍,也不知他跟老將軍說了些什麼,一向疼愛獨子的侯老將軍,竟然破天荒的狠狠杖責了侯玉坤,然後就直接把他派去哈密駐守,不得調令不許回來。
羅欽把這當笑話說給顧懷清聽,侯玉坤素來眼高於頂,羅欽一直看他不順眼,看他挨罰,多少有些幸災樂禍。
然而,顧懷清卻反應平淡,甚至覺得有些無趣。
正所謂隻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侯玉坤這人雖然驕橫,但他對段明臣的情意卻是真切的。段明臣說沒有跟他做到最後一步,然而兩人畢竟也是好過的,段明臣如今對他感情淡了,就能這麼無情的對待他,那麼是不是有一天,他厭倦了自己,也會這樣無情?
人一旦鑽了牛角尖,就容易走極端。顧懷清對段明臣產生了心結,無論他做什麼,顧懷清都會聯想到不好的方麵。
段明臣雖不明白顧懷清心中所思,也能察覺他的冷淡和疏離,心裏難受的同時,便想著要如何解開他的心結。
他怕顧懷清天天待在房裏會悶壞,趁著天氣晴好,帶著顧懷清去城外草原散心。
塞外的春天來得晚,在江南或許已是草長鶯飛,但草原上還是一片枯黃,卻也別有一番蒼茫壯美,蒼鷹在頭頂翱翔,不時發出幾聲悠長的鳴叫。
顧懷清胸口和腿上的傷好得七七八八,不過斷掉的肋骨還未完全長好,因此不能騎馬。
段明臣便命人駕馬車載著顧懷清,自己騎著馬隨扈一旁。
馬車的簾子被風吹得飄擺不定,顧懷清透過小窗望著車外的景色,神情竟是十分專注。
段明臣側過臉,貪戀的望著他。
久病臥床,不見陽光,顧懷清本就白皙的膚色變得越發清透,幾乎能看清皮膚下淡青的血管。
他整個兒瘦了一圈,眼睛卻顯得更大了,巴掌大的小臉裹在濃密的狐裘裏,下巴尖尖的,睫毛長長的,眼眸濕濕的,像一隻漂亮的幼狐,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裏好生憐愛一番。
行到一處河邊,段明臣將顧懷清抱下車,鋪了毛毯在河邊的草地上,讓他枕著自己的大腿。
“我給你吹首曲子好不好?”
段明臣取出顧懷清送他的玉笛,吹奏了一曲《江南春》。
不得不承認,他的笛子吹得極好,枯黃蕭條的草原景致,竟儼然有了幾分江南的春意。
“霍大哥來信,說他剛生了個閨女,還讓我們去找他玩。我記得你說過,想嚐一嚐西湖醋魚和東坡肉,喝一喝紹興女兒紅,不如我們找時間去江南一趟,你說好不好?”
顧懷清眨了眨眼,柔和的眼波閃爍,似有幾分意動。
段明臣忍不住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他柔順的黑發。
許是難得出來,顧懷清心情似乎不錯,竟沒有拒絕段明臣的親近。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愜意,顧懷清眯起眼,享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
“清清,明兒我要去漠北犒勞軍士,等我回來之後,我們便回京吧。”
顧懷清閉著眼,發出均勻的呼吸,似乎睡著了。
段明臣卻知道他沒有睡,不過他既然不反對,便是默認了吧。段明臣心情大好,忍不住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
離開這讓他傷心的地方,回到熟悉的環境,他的心結就會慢慢的解開吧……
他們都還年輕,今後還有很長很長的歲月可以在一起。他會對他好,讓他徹底忘掉那些不快的回憶,他們倆還會像以前一樣親密。
然而段明臣不知,這般靜好的時光卻是顧懷清給他最後的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