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謝家肉鋪走出來,陸全在門口順便拿了一條髒兮兮的平常裝肉骨頭的口袋,把手裏的那一袋子錢裝進去係好口子,提著去鎮子口雇了一輛驢車坐著返回汴梁城去了。

這裏謝乙夫妻見陸全發下毒誓拿了錢離開了楊柳鎮,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到了晚間吃飯的時候,吳氏上樓去開了鎖,放了謝二娘出來,讓她下樓去喝湯吃飯。

謝二娘嘟著個嘴下了樓,坐在飯桌旁再次要求她爹娘告訴自己是不是被陸全訛詐了,真給了他錢了。

吳氏當然說沒有,還讓謝二娘別問了,趕緊喝湯,這湯是專門給她燉來補身的,並且說這補身生子方上的藥材,她明天就去多配些,女兒留在家裏這幾日多喝些這種湯,等女婿來接她回了城繼續吃,多吃上幾個月,就有效果了……

望著娘親笑得眯起的眼,謝二娘不想喝的,也喝了兩碗,又吃了娘親夾給她的兩個雞腿,她娘才不盯著她吃飯了。

吃完飯,謝二娘便以在家窩了一天悶壞了為由,牽著弟弟的手去逛一逛才回來,跑去了大姐的婆家陸家。

她想去找到陸全,然後讓他說出來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順娘的事情,可到了陸家才曉得,原來陸二郎今日下晌出去之後就沒有回來,家裏人也不曉得他去哪裏了,是不是回城了也不曉得。

謝二娘聽了隻得作罷,跑去跟大姐聊了會兒天,便牽著弟弟回家去。

回家的時候,天色已黑,各家各戶才開始上燈,路過喜家,也就是以前謝家租給喜家的那間關了門的屋子前,謝二娘站住了,不由得回想起搬到汴梁城之前,每當這個時候,喜家人在堂屋裏一起吃飯說笑的情景。有時候,她弟弟,或者隔壁梁家的秀兒在喜家玩兒,到晚了不回去,就在喜家吃飯,然後大人找了來,端了各家做的菜來放在桌子上,喜家人就又客氣地邀請人坐下一起吃,便更添熱鬧……

“看!看!你是不是等著人家被休了,你好休了我去娶她啊?不過,你也是想得美,我給梁家續了香火,你的如意算盤怕是要落空了!”忽地一個女人在離謝二娘不遠處說出了尖酸刻薄的話。

謝二娘轉頭去看,就看到了一邊掐著麵現尷尬之色站在梁家門口的梁三郎的手臂,一邊不忿說話的杏花。

看到謝二娘看過來,梁三郎如同被人發現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樣即刻惱羞成怒起來,他使勁兒一把推開杏花,嘴裏罵她是個潑婦,然後抬腳跨進屋子裏去了。杏花沒防備梁三郎這大力一推,連退了幾步,險些摔倒,好在她伸出一隻手抓住了門框,才沒有摔倒。

她嚇得臉色煞白,好容易才穩住了心神,緊接著就朝著謝二娘投來了陰狠剜人的目光,嘴裏低聲咒罵謝二娘是個害人不淺的狐狸精,眼看著勾|引不著喜二郎了,便又回楊柳鎮來勾|引自己官人了。非但如此,還想害自己肚子裏的孩子。可是蒼天有眼,自己會為梁家綿延子嗣,可某些壞心腸的女人就是懷不上……

若是往常,在成親之前,謝二娘不定就要回嘴,跟她鬥嘴了。

可是現如今,謝二娘覺得自己經曆了一些事情之後,脾氣比以往好多了,她覺得真跟杏花吵起來,真算是跌份兒。而且她很清楚杏花的脾性,你越是理她,她越是像打了雞血一樣,沒完沒了地吵鬧不休。

在杏花的眼裏,她看到了刻骨的嫉恨和偏執,她對杏花的評價就是瘋子,跟瘋子鬥嘴,除非自己也是瘋子了。再有,謝二娘也知道杏花懷上了,若是跟她鬥嘴,她一生氣小產,那麼這算誰的。看在她是個懷孕的婦人份兒上,謝二娘深吸一口氣,轉身牽著弟弟就走。

謝二娘此舉看在杏花眼裏,就是人家對她不屑一顧,那種輕慢的樣子深深地刺激到了她。

於是她在謝二娘背後大聲道:“你有什麼了不起的,你家官人才一進城就勾搭上了個女財主,不想要你了,以後你就是個棄婦!”

聽到這樣的話,謝二娘生氣了,她想到了梁二娘和柯氏才從汴梁城裏的喜家做客回來,她們呢,是知道自己跟順娘為了宋玉姐吵鬧的,然而她們怎麼能回來跟多嘴多舌的杏花說這事情呢。虧得自己還做了好幾天飯,好飯好菜地招待著她們,可她們倒好,回來就不避諱地談論喜家的事情。

於是她轉身看向杏花,冷聲道:“告訴你婆婆還有你大姑子,我這個棄婦以後不歡迎她們來喜家!”

說完之後,回轉頭來,牽著弟弟疾步走進謝家肉鋪,再反手重重地把門關上。

杏花沒料到謝二娘居然不接她的話,反而是說出了不歡迎大姑子和婆婆去城裏的喜家做客的話。她緊接著想到若是真得以後大姑子和婆婆去城裏的喜家做客,吃了閉門羹,回來之後會不會相當生氣,弄清楚是自己多嘴多舌,惹得謝二娘不高興才這樣的,那麼她們肯定是要埋怨自己,對自己的態度更差勁兒吧?

如此一想,她覺得自己不該逞強,多嘴多舌了,同時,她又覺得謝二娘的手段見長,居然曉得通過別人來整自己了。

“這該死的……”杏花詛咒謝二娘的話沒說完,就聽見從梁家門裏傳出來寒冰般的聲音,“別以為你懷上了梁家的血脈,就不在七去之例。多言,善妒,這兩條你可是跑不脫,且等著成為棄婦罷!三郎,方才她說的那些話你也聽到了。二姐如今真後悔,當初替你娶了她進門兒。實話與你說了罷,年後我要進城去做豆腐買賣,我把話擱在這裏,這種弟媳我是不能帶進城的,咱們要不過完年就把家分了,咱們各過各的日子。”

杏花愕然轉臉,就看到了站在門內的梁家兩姐弟,兩人看向她的目光都像是淬了冰一樣,她心中害怕,忙白著臉解釋,她隻不過是把從婆婆那裏聽來的幾句閑話照實說出來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