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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在前引路,領著陸全走出濮王府東角門緊鄰的那條小街,拐個彎兒,在一家茶坊跟前,石頭去把常租的驢車取來,請陸全上了驢車,接著趕車離開此地。
陸全上了車,問石頭,他二哥在哪裏,為何還要坐車,這濮王府附近隨便找一家酒店茶坊見麵不行麼,怎麼還讓石頭趕車來接自己。
石頭說他也不知道,隻是他東家是這麼吩咐的。
陸全坐在車上暗想,難不成喜二哥是不想讓濮王府的人知道自己跟他見麵,這又是個什麼道理呢?因為一般人都是想方設法想要跟濮王府搭上關係呀,而自己跟在濮王的兒子裏麵最可能有出息的十三郎身邊,多少人想要通過自己搭上他主子這一層關係,可喜二哥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不知道他這結拜二哥怎麼想的。
不知道為何,陸全莫名覺得,若是喜二哥不想跟自己,跟濮王府搭上關係的話,也很有可能不會跟自己合作做買賣。
要真是如此,他倒真要問一問喜二哥咋想的,放著這麼現成的錢不賺,難不成傻了?
心裏存著這樣的疑問,陸全讓石頭把驢車趕快一些,他想早點兒見到喜二哥,問清楚。
石頭趕著驢車在汴梁城裏的街巷之間穿行,小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在一條小街上的一間茶坊外停了下來,接著告訴陸全,他東家在茶坊樓上最西邊那間屋子裏等他,自己就不上去了,在樓下等著。
陸全下了車,理了理衣袍,抬腳跨進去,門口的茶博士上來打招呼,陸全直接說自己上樓去找人,樓上有人等著自己。
茶博士問了是那間,陸全就說了,茶博士在前引路,引著他上了樓,到了石頭說的那最西邊的隔間停下,陸全就上前去推開門,果然見到喜二哥坐在掛了簾子的窗邊等著自己呢。
反手關了門,陸全往順娘坐著的那邊行去。
順娘見到他已經站了起來,含笑說自己已經等了他一會兒了,並且請他在茶幾的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還給他倒了茶。
陸全坐下之後就問順娘為何請自己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喝茶,怕是離濮王府挺遠,所以這等得久也是應該的。
順娘聽到他話中有不滿之意便說:“今日請三哥來這麼遠的地方喝茶,想必三哥也猜到一些我的意思了,那我就實話與你說了罷。我呢,也感念你想著我,要為了我介紹買賣。隻是我看了下,你介紹的買賣倒有七家之多,我估算了下,這七家,要是都跟他們做起來,怕是每月不下二十萬斤炭。你想一想,我才搬進城不過一月有餘,手底下攏共就隻有六個夥計,加上我一共七個人。現如今他們又要幫我送種生,又要幫我送石炭,已是忙碌不堪。若是一下子再多出這麼多的量來,我們根本幹不下來。”
陸全聽完之後,釋然了點兒,便說:“原來是為了這個才不願意做我介紹的買賣的。隻是我覺著二哥也是太傻,怎麼轉不過彎兒呢,既然多出來這麼多石炭要賣,人手不夠,那就招人,再招上五六個夥計不就能幹了麼?五六個夥計才出多少工錢,你想一想,你一月還能賺不少呢。”
順娘:“三哥說的這些我何嚐沒想過,然而,總覺著這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招人也得慢慢招,買賣也要慢慢地理順,總是要些時候的。你給我介紹的買賣能賺大錢,我又何嚐不知,我也想賺這大錢,奈何力有不逮,隻能望錢興歎呀。”
陸全皺眉,問:“那二哥你可否給我個準日子,你啥時候才能把你的買賣理順,把幫你的夥計也給找著。”
順娘緩緩道:“總得要個一年半載。”
陸全:“要這麼久?”
順娘點頭:“是,不過,我今日來見你,也想跟你說個肺腑之言,那就是若是你需要用錢,即便咱們不合作做買賣,我也盡量拿出些錢來給你花,隻望著你將來飛黃騰達,我也可以跟著雞犬升天。”
說完之後,自己先笑了。
陸全呢,也跟著笑了,因為他也想起了這話是當初自己在楊柳鎮對順娘說的,後來進了城,跟著趙宗實身邊的那些文人打交道多了些,才明白了那所謂的雞犬升天的詞兒是個貶義詞,畢竟不能拿人跟那些雞犬相比。
兩人一笑,氣氛就輕鬆了些,陸全緊接著就說他覺得順娘犯傻,若是一般人巴不得靠著自己提供的路子賺大錢,偏偏順娘在這裏磨磨蹭蹭的,莫不是還是擔心跟自己做買賣不穩當。
順娘道:“三哥就等一等嘛,等我把買賣都理順了,再來找你,咱們就可以合作了。再說了,好事不在忙上,咱們是一輩子的兄弟,不在一時。還是那句話,三哥要是缺錢,盡管說,我願意盡我所能。”
陸全:“你能掙多少錢我也是曉得的,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我咋忍心花你的錢。隻是,我有時候跟人相交,場麵上要花錢,先前我也跟你說了的,我想要弄些錢主要是為了這個。一年下來,缺口約莫一二百貫。”
“那,隔一季,你就來這裏,我叫石頭給你送五十貫錢來可好?”順娘想都沒想就說。
“……那怎麼好?我怎能平白無故花你的錢?”陸全微驚道。
順娘:“你是我的結拜兄弟,既然要用錢,我怎能不幫你。但隻有一條,三哥以後在人前人後都不要提起我這個結拜兄弟進城做起了石炭買賣,也不要提起是我送錢給你花的。我願意做一個在三哥身後支持你的人,不想被許多人知道,許多人惦記,也不想給你招惹是非。若是我遇到一些自己擺不平的事情,也想你在暗中幫我。總之,我不想把你我的關係暴露在汴梁城裏的這些人跟前,不曉得三哥可否能答應我?”
陸全看著順娘好一會兒,心裏把順娘剛才說的話反複掂量,他大概明白了順娘是怎麼想的,順娘不願意跟自己明目張膽地來往,就是害怕招惹上一些官場上跟濮王一係敵對的人。那些人可能不會在明麵上跟濮王一係的人作對,但要對付濮王還有自己主子身邊的人簡直不要太容易。才從楊柳鎮搬進汴梁城裏的順娘上有老下有小,還有媳婦嫂子,這些人都靠著順娘,萬一順娘出個什麼事情,喜家的老幼婦孺就沒法活了。順娘跟自己這個浪蕩子不一樣,自己在汴梁城裏沒家人沒家業,也沒有妻兒,出了什麼事情可是一點兒都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