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兵刃……”
刁拙的鼻尖貼到玄英臉頰上。隻聽他輕聲道:“叫做 ‘常生 ’。”
——常生!
這兩字聽來頗為生僻,但卻仿佛晴天打了個霹靂下來,令玄英仙尊陡然睜大雙眼。
常生,常生。
這是……
這是玄英仙尊飛升之前,所用的凡名!
“你……!”
刁拙抬起手,按住玄英仙尊,常生的胸膛,將他的掙紮盡數壓下。
“常生……”刁拙右手手掌靈力吐露,白光乍現。
玄英仙尊的身體赫然一震,瞳孔驟縮。
便聽刁拙一字一頓道:“還不記起?”
四字方落,玄英仙尊忽而大喊一聲,他臉上露出仿佛極為痛苦的表情。
有什麼強悍的封印,就在此刻,被刁拙硬生生撬開了一角!
“逆徒,刁拙!你壞我道心!本尊要殺了你!”
玄英劇烈掙紮,大喊大叫。
聽了這話,刁拙麵露苦色,下手卻毫不心軟。
也不知過了多久。
玄英仙尊渾身是汗,仿佛從水裏撈上來。
刁拙也是麵色慘白。
他搖搖欲墜,跪坐在玄英腿上,呼吸急促。
“常生,常生。”
刁拙連喚了兩次,心中忐忑,不安道:“你……可想起了什麼?
玄英仙尊身子劇烈顫抖。
這一瞬間,海量的回憶湧入腦海。
……
“常生師兄,那人古怪得很,不要搭理他,我們快走吧。”
幼年玄英眯眼微笑,望著不遠處衣衫破舊襤褸,布料發白,顯然竭力漿洗得幹幹淨淨,保持體麵的冷峻少年。
“古怪嗎?”幼年玄英咧嘴笑了起來:
“我偏偏便是喜歡古怪之人。越古怪,越有趣!”
……
十六年後。
刁拙拉住玄英的手,示意他跟著自己。
兩人走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小徑。
隻見刁拙滿臉神情沉鬱,似乎遇到了什麼複雜難解的題目。
玄英輕輕一掙,將刁拙的手挪開。
幼年玄英冷哼一聲,背對刁拙,道:
“怎麼,連你也要來恥笑我麼?”
“什麼?”刁拙露出錯愕的表情。
“我妄自尊大,自命不凡,實際上隻不過是個平庸的中等資質。今生今世,與仙道無緣。”
玄英言辭冷硬,雙手緊握,顯然憤怒至極。
“平日裏,與我交好的師兄弟,現下均裝作沒有見到我。與我交惡的死對頭,拍手稱快,大笑連連。刁拙,你是來裝模作樣來安慰我,暗中恥笑我不自量力嗎?”
刁拙麵含慍意:“我怎會……”
“那你叫我來這裏做什麼!”
玄英的側臉弧度僵硬,眼中既不甘,又惱火。
“我……”
刁拙的臉忽而漲得通紅。
“我……我……”
本是最冷漠淡然的修士,此刻麵紅耳赤,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什麼。
玄英又哼了一聲:“你待怎樣?”
刁拙吸了口氣,穩住心神後,道:“常生,我有一件事,要告知你聽。”
“什麼?”
“其實我有‘爐/鼎 ’體質。若你當真如此在意……我,我可以幫你提升資質的!”
“……”
玄英愕然望向刁拙。
……
擎天之柱,九曲八關。
有一白袍女修急急走向一間木屋。
她相貌慈和,眉眼溫潤。
此刻不知為何,卻顯得有些慌張。
她箭步邁到木屋前,忽而推開了大門。
便見門內有一張木床,床上有兩個裸著上身的青年修士。
赫然便是年輕時的玄英仙尊,以及刁拙仙君了。
那女修見他二人,手直發抖,指向兩人:
“你們……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
刁拙眼疾手快,披上外衣,行禮道:
“善慈散人,久日未見,別來無恙。”
原來這女修便是幼年玄英的師父,善慈散人了。
善慈散人大怒:“你還敢向我行禮!滾,快滾!”
刁拙眉端緊皺,頓了頓,走出木屋。
待刁拙走遠,善慈散人方才走上前去。
“啪!”
隻聽一道清脆聲響。
善慈散人狠狠的甩了幼年玄英一個耳光。
玄英仙尊給她打得頭偏了過去,可他絲毫不以為然,半裸著上身,優哉遊哉地坐在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方才將頭支回原來的位置,抬眼看向善慈散人。
“師父,你脾氣還是這樣大,徒兒該給你沏一杯降火的茶水才是。”
善慈散人怒道:“你還知道有我這個師父?那日我對你說,這刁拙……體質特殊,叫你不可與他來往,你怎不聽?”
“常生心悅刁拙道友,實在是情不自禁,對不住師父啦。”
玄英仙尊微笑著,如此回答。
此時的玄英仙尊,遠沒有日後成就仙尊後那般城府深深。
但舉手投足間,仍是帶著神秘莫測的氣質。
眼看他笑容如此狂傲不遜,甚至帶著一分的邪氣,善慈散人深吸口氣,才遏製住自己對徒兒痛下狠手的衝動。
“常生。”善慈散人柔聲道:“你悟性極高,是為師所有徒弟中,修為最高,心誌最為堅定的好孩子。你……你根本不喜歡刁拙,何必惹他呢?不要與他來往了,好嗎?”
玄英仙尊偏了偏腦袋:“為何?”
“因為你……隻是想……”善慈散人身體微微顫抖:“隻是想靠他提升自己的資質罷了……好徒兒,提升資質的方法多如牛毛,何必撞此南牆,損人利己呢?刁拙他看似冷漠,實則用情至深,你想毀了他嗎?”
玄英仍是笑著,眼底卻有冷光閃過。
“師父,你說錯了。我和他在一起,不是為了資質。”
“你是我養大的,難道我還不知道你?”
“好了。”玄英赫然自床上站起,逼視善慈散人:“不要再說了。”
幼年的玄英個子也相當高大,氣勢驚人。
善慈散人忍不住後退一步:“不可!這事你必須聽我的。若你再同他不清不楚,便別認我這個師父了!”
“……”
玄英仙尊眼彎如勾月,嘴角咧開。
“——好啊!我正猶豫如何開口呢。善慈,你將我開革出門。今日之後,你我二人恩斷義絕!”
善慈散人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玄英仙尊。
幼年玄英笑著說:“不得不說,你太老了,實力又弱,再沒有能力教我什麼。明日我便啟程前往正陽仙宗。希望我在那裏,能多遇見一些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嗬嗬。”
……
擎天之柱,正陽仙宗。
“冬尊門下的大弟子常生,好生厲害!他有上等資質,悟性又高,是冬尊最寵信的徒兒。”
“他年紀輕輕,便已經坐上仙君之位,真了不起。”
“我猜冬尊仙去後,他定然會是下一任玄英仙尊!”
“……”
此時的常生與刁拙,正站在一座荒山間。
他二人神識外放,以防有人靠近。
“刁拙,今日找你,有要事商談。”
“是,師父。”
原來,常生不久前升為正陽仙宗仙君之首後,便將刁拙收入自己麾下,成為首席弟子。
玄英笑道:
“無人時,你還可以喚我常生。”
刁拙眼睛一熱,咬著牙,摟住玄英,將額頭靠住他的肩膀。
便聽玄英歎了口氣。
刁拙連忙詢問:“你怎麼了?上次你與不世尊者激戰,可是傷口痛了嗎?”
“區區一個無名小輩,哪能傷我。”
玄英猶豫了一會兒,又歎了口氣。
“常生,你有什麼心事?”
玄英伸手將刁拙摟住。
“師尊年歲已大,性命不久。眼看要到選擇四尊的時候。”
“不錯,”刁拙道:“你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玄英仙尊的修士,我,我……我真替你歡喜。”
“可是,若這時有人發現,我的上等資質,乃是與你……”
玄英略一停頓,忽而在刁拙臉上輕輕落下一吻。
“與你這般得來的,你說,我還有可能成為玄英仙尊嗎?”
“……”刁拙一怔,而後麵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