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個辦法。”
玄英低頭看著刁拙,道:“我想,暫時封印住我的記憶。待我成為玄英仙尊,無人再能管束我時,再將封印解除。刁拙,你說呢?”
“常生,常生……你想怎樣都可以,我隻是……你可別真的忘了我。”
“怎麼會呢?”玄英勾起嘴角,喃喃道:“當然……不會啦。”
“……”
這一切說來話長,然而玄英回憶起來,卻隻不過用了幾個呼吸的時間。
便見玄英仙尊仿佛被夢魘住,他眼神茫然,喃喃道:
“你是……你……”
刁拙大喜,他將手指插/進玄英仙尊發間,撫摸他的頭發,連聲道:“常生,常生……”
聽了刁拙的呼喚,玄英仙尊的雙眼逐漸恢複清明。
刁拙喉結做出吞咽的動作,他似乎極其緊張,小心翼翼地問:“你想起來了嗎?”
良久,玄英仙尊點了點頭。
刁拙身體立刻軟了下來,他摟住玄英的脖頸,大喜道:“太好了……你可算想起來了。常生,我好想你……”
刁拙情緒激動,身體發抖,傾身向下,想要親吻玄英的臉頰。
便在這時,玄英忽而偏過了頭。
“嗬嗬,”玄英一臉不甚在意的表情,輕描淡寫道:“刁拙啊,本尊說你是廢物,果真沒有說錯。你還沒有看出來嗎?我騙你的!這封印在我體內的記憶,我一直都清清楚楚,隻是我自己不想將他打開罷了。”
刁拙頓住,身體僵硬。
“你真是愚蠢,居然以為解開本尊的封印,你我便能恢複當年的關係。怎麼可能呢?我千方百計,好不容易才擺脫了你。”
“你……不!不會的……”
刁拙的牙齒不可遏製地顫抖,發出碰撞的聲音。
“怎麼不會?”玄英笑著說:“本尊自始至終,對你也沒有半分情誼。之所以和你做那事,全是為了提升資質。爐/鼎修士,不就是為了這個誕生於世的嗎?”
聽到這裏,刁拙再也忍耐不住,他額頭青筋暴起,忽而一把抓住刁拙的領口,怒吼道:“你騙我!你……”
玄英被刁拙提了起來,卻毫不在意,甚至繼續道:
“其實你自己早就知道了,本尊根本沒有喜歡過你。你費盡心思,策劃良久,要讓本尊想起往事,但你內心深處,明明知道,即便我想起來,也根本不會把你放在眼裏。”
刁拙渾身發抖,他滿臉怒容,麵色通紅,聽玄英說到後麵,又變為慘白。
“哼,”玄英仙尊眯起眼睛,道:“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夥同百忍宗主對我出手,將本尊修為下降一籌。你知道你的所作所為,要無端耗費本尊多少精力嗎?本尊真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求你了……不要說了……”
刁拙握著玄英衣領的雙手再也使不出力氣,他低下頭,跪坐在玄英麵前,身體抖得厲害。
玄英道:
“像你這種廢物,還有什麼顏麵活在世上?”
刁拙忍不住“嗚”的哭了一聲,可他咬緊牙關,硬生生忍住了。
等他再抬起頭時,所有的情緒都收斂起來,望向玄英時,眉眼間還有些眷戀的溫柔。
“常生……你當真恨極了我,想讓我消失嗎?”
玄英冷笑一聲,道:“是!”
“……我真傻,我早應當想到的,像我這樣脾氣悶,又無趣的人,你根本不會喜歡的。隻是你說過你心悅我……我,我一直不願意相信……”
刁拙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他的額間都是冷汗,麵色慘白如紙。
“糾纏你這麼久,常生,實在是抱歉……”
玄英道:“你既然知道錯了,那便把本尊放了。”
刁拙不言,忽而迅速在玄英的唇上輕輕一吻。
這一吻動作極輕極快,玄英來不及躲,給刁拙親了一下。
“……”
玄英眯起眼睛,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刁拙,你可真是賤啊,世上怎麼有你這麼賤的人呢?”
“噓。”刁拙抬起手,擋住玄英的嘴,似乎沒將他傷人的話放在心上,又親了親玄英的額頭。
刁拙輕聲道:“你很討厭我,恨不得我死,是嗎?”
玄英被他捂著嘴,不好言語。
便聽刁拙喃喃道:“恨我也好啊……也比你完完全全,無視我來得好,嗬嗬嗬……常生,可是我真的喜歡你,我好喜歡你。”
“……”
“……你放心,我不會做讓你討厭的事了。”刁拙放下捂住玄英的手,捧著玄英的臉,不斷的親吻他的額頭、眼睛、鼻梁。
刁拙動作極其溫柔,他輕聲道“你再陪我半個時辰,好不好?隻要半個時辰……隻要你陪我半個時辰,我便去死。你想讓我死,是不是?”
聞言,玄英仙尊也不由一怔。
他睜大眼,望著刁拙,想看他是不是認真的。
就見刁拙神情平靜,一雙眼猶如古井般波瀾不動,有揮之不去的哀傷。
“……你當真嗎?”
“……是的。”
玄英頓了頓,大笑道:“這才有趣,哈哈。”
“有趣嗎?”刁拙緩緩的將那一雙被自己命名為 ‘常生 ’的判官筆握住,筆尖對準自己的小腹,陡然用力,狠狠刺進其中。
隻聽得 “嗤”的裂帛聲,刁拙身體劇震,嘔出一大口鮮血。
他的胸前衣襟盡數被染紅,再分辨不出原本的白色。
“有趣……就好了……”
玄英大吃一驚,忽然想起了什麼,他低頭一看。
便見兩人所坐之地,地麵上有濃墨筆畫,乃是一個複雜的陣法。
此陣共有三千轉角,乃是“玄”階陣法——斷腸。
在斷腸陣中人,若小腹受傷,則不管是否傷及腸道,腸子均會不斷腐蝕,最終斷裂受損,永不可逆。
此時刁拙一心求死,畫下斷腸陣法後,重傷小腹。
若他一直待在這陣中,結果自然不出刁拙所料。
半個時辰之後,刁拙必死。
刁拙渾身發抖,身受重傷。
他連連嘔血,好不容易將口中的血吞下,猶豫了好久,手抖著用力擦拭自己被鮮血染紅的牙齒。
刁拙顫抖著靠近玄英,又遲疑了一下,方才輕輕吻了玄英的嘴唇。
“抱歉……”刁拙愧疚地笑了笑,“我身上……都是血,對不起,我本來隻想同你說說話。可果然還是……想親親你。”
刁拙屏住呼吸。
待他再次喘息時,呼吸急促,又炙熱。
他重傷至此,本是無力妄起孽欲。
可刁拙體質特殊,又有數年不曾與人觸碰。
他在心愛之人身邊待了許久,知道玄英厭惡,不敢亂動。可畫完斷腸陣後,刁拙隻道自己必死無疑,心中一鬆,竟然全身滾燙如沸。
刁拙又驚又窘,慌忙看向玄英。
便在這時,異象陡生。刁拙眼前一黑。
隻聽得“錚!錚!錚!”
三聲整齊的鐵鏈斷裂聲。
玄英仙尊雙手發力,手腕粗的鐵鏈攔他不得,應聲斷裂。
鐵索斷裂的巨力將刁拙崩開,刁拙後仰重重摔在地上。
他頭腦中一片空白,隻想:為什麼他能掙脫開?難道他的修為……
玄英仙尊臉色冰冷,再無一絲笑意。
他站起身來,高大逼人,一步一步走近刁拙。
刁拙躺在地上,全無反抗之力。
忽然,玄英單膝跪地,握住深深刺入刁拙腹部的判官筆。
判官筆被玄英毫不留情地拔了出來,帶出大量鮮血。
劇烈的疼痛讓刁拙慘叫出聲。
玄英左臉也被刁拙噴出的鮮血染紅,他隨手扔了判官筆,另一手箍住刁拙的脖頸,逐漸用力。
刁拙立時噤聲,他痛得連連吸氣,卻無法呼吸,隻能用力抓住玄英的手腕,掙紮微弱。
隻聽得“咯咯”收緊的聲音。
刁拙麵色通紅,眼看就要給玄英生生扼死。
“別……”
放任刁拙不管,半個時辰後,他便會死了。
玄英是有多恨,多氣,才會在掙脫束縛後,第一件事,便是取刁拙性命?
想到這裏,刁拙忍不住哭了起來。
大量的眼淚瞬時留下,衝刷著刁拙滿是鮮血的臉。
“求你……”刁拙踢打著掙紮,他咽下一口血水,艱難出聲,眼露哀求:“……別殺我……”
死亡並不可怕。
對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
……可我唯獨不想死在你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