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翰林院,曾國藩已經是一個做了高官的人,許多人到了他這樣的地位,早已覺得功成名就,可以放下書本了。可是他卻把自己的書房命名為“求闕齋”,並詳細地製訂了日課。
願為讀書明理之君子
故凡仆之所誌,其大者蓋欲行仁義於天下,使凡物各得其分;其小者則欲寡於身,行道於妻子,立不悖之言以垂教於宗族鄉黨。其有所成與,以此畢吾生焉,其無所成與,以此畢吾生焉。
——曾國藩
二十歲前的曾國藩,其實胸中並沒有遠大的誌向。隻是在道光十年(1830),其父曾竹亭覺得自己的才質不及兒子,自己所知的盡教完了,就把他送到衡陽汪覺庵先生處學習了一年。此後,曾國藩眼界大開,助長了一些銳意進取的精神,特別是又回到本縣漣濱書院就讀時,得到師長劉元堂先生的欣賞,在劉元堂先生的栽培下,曾國藩痛下決心,毅然將原字伯涵改為滌生,按照他自己的解釋,“滌”就是“滌其舊汙之染”,“生”即“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以後種種譬如今日生”。意即告別舊我,走向新生之意。
他又給自己定下了一條座右銘:“不為聖賢,便為禽獸;不問收獲,隻問耕耘。”他相信自己終有一天,會像雲中展翅翱翔的鳳一樣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引起九洲的震動;如同深山中的巨木一樣,有朝一日會成為國家的棟梁。
在寫給諸弟的信中,曾國藩更是明確地表示了自己的宏圖大誌,他寫道:君子立誌,有為大眾謀求幸福、內聖外王的事業,然後,不愧對父母親養育之恩,不愧為天地間一完美無缺的聖人。故而君子的憂慮是什麼呢?是以自己不如舜不如周公而憂慮,是因自己的道德沒進步,學問沒長進而憂慮。如此,他會為頑固不化的小民固執不知改變而憂慮,會為野蠻的夷族擾亂華夏而憂慮,會為小人得誌,封閉了有才有德的人上進的道路而憂慮,會為普通百姓得不到自己的關注而憂慮,所謂悲天命而憫人窮,這才是君子所應當憂慮的。至於個人的得失、家人的溫飽、世俗的榮辱貴賤、流言蜚語,君子是沒有功夫想到這些的。六弟科舉不順,就抱怨命苦,我私下以為,他所憂慮的事情太小了。
在寫給好友劉蓉的信中,曾國藩說:“故凡仆之所誌,其大者蓋欲行仁義於天下,使凡物各得其分;其小者則欲寡於身,行道於妻子,立不悖之言以垂教於宗族鄉黨。其有所成與,以此畢吾生焉,其無所成與,以此畢吾生焉。”
在民族思想消沉,朝政腐敗,吏治貪汙,軍事廢弛的社會之杌隉的時代時,曾國藩作為封建勢力的代表,尚敢於立此之宏圖大誌。
立誌是一個人成事之根本。任何欲成就大事業,就必須要先立誌。正如曾國藩在《五箴》中的《立誌箴》裏說:
“煌煌先哲,彼不猶人?藐焉小子,亦父母之身。聰明福祿,予我者厚哉!譯天而佚,是及凶災。積悔累千,其終也已!一息尚活,永矢弗諼!”
曾國藩的誌願,是和他的治學目的論緊密相關的。每個人治學都有自己的目的,或想躋身仕途,或想發家致富,或想陶冶性情,或想消遣自娛,或想著書立說以警後人。正如“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而曾國藩雖然是通過科舉考試,獲得官位進而得以升遷的,但他對箝製心智、殘害性情的科舉製度卻貶損有加,他主張治學的目的應在於“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或叫作進德與修業。
在給諸弟的信中曾國藩說:“吾輩讀書,隻有兩事:一者進德之事,講求乎誠正修齊之道,以圖無汞所生;一者修業之事,操習乎記誦詞章之述,以圖自衛其身。”
當然,這裏的讀書並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閱讀衝動,而是上升為一種理念上的行為控製,是治學意義上的讀書了。
一方麵,曾氏繼承先秦孔子、孟子、墨子的觀點,認為讀書是為了提高品德情操,增長知識才幹,使自己成為“賢士”、“君子”以至“聖人”。一方麵秉承宋朝朱熹之學說,主張讀書要“明天理”。從孔子到朱熹,都反對為個人消遣和利祿名譽讀書。但另一方麵,曾氏又不囿於朱熹的“性命”、“道德”空談,而繼宋朝陳亮“經世致用”及北朝顏之推“謀生”之說,認為讀書大可報國為民,小可修業謀生,以自衛其身。因此,可以說在為什麼讀書的問題上,曾氏是在繼承古代各種觀點的合理因素的基礎上,提出了較為客觀、切合實際的新的讀書觀。首先,曾氏明白表示自己讀書不是為榮辱得失,而“但願為讀書明理之君子”。衛身謀食是人最起碼的生理需要,它與追求功名利祿有著本質的不同。曾氏是反對為一體之屈伸、一家之饑飽而讀書的,因此,他認為讀書又以報國為民為最終目的:“明德新民止於至善,皆我分內事也。若讀書不能體貼到身上去,謂此三項,與我身毫不相涉,則讀書何用?”然而,時至今日,也還不乏讀書為混文憑之人,讀書為混官做之人,讀書為時髦、為裝飾之人,總之,是為一體之屈伸。
為一體之屈伸而讀書者,雖有所成,但隻會小成;為報國為民而讀書者,雖路途遠,但必將成其大、立其功。由此,我們想到周恩來的“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的壯語。周恩來有一心為國、鞠躬盡瘁的美名於世,足以讓後人世代瞻仰,因而成為一代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