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今人眼裏,曾國藩不是偉人,由於時代的局限,他作為一名封建士大夫,在國與已的選擇中更多傾向於後者。他的進德修身的延伸便是既成就自己,也成就別人,其明哲保身的思想依然存在。但是,他能夠提出讀書的最遠目的是報國為民,已實屬不易。
曾國藩雖然以成己成物為治學的中心,但是,對為人為己的區別卻是很嚴格的。受《論語?憲問》中“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的影響,從而提出治學有為人與為己兩種目的。
在曾國藩所處的那個時代不乏學問廣博的人,他們中的許多人都可以稱得上是鴻儒碩士,但其中為別人做學問的人多,為自己做學問的人少。例如曾國藩在戊午十一月的《日記》裏就說:“本朝博學之家,信多鴻儒碩士,而其中為人者多,為己者少。”“學者用力,固宜於幽獨中,先察為己為人之界,分別明白,然後審端致力,種桃得桃,種杏得杏。未有根本不正,而枝葉發生能自暢茂者也。”
曾國藩所說的為己,就是抓住道理自己堅守,執著而不存他念,雖然功效不明顯,但是在日益長進。所說的為人,就是曲就學問而阿諛世故,追逐大家都好,雖然看似明確,而實際上每天都有損失。因此,有誌於治學的人,就不可不先求得自立自達。
關於為己與為人的區別,曾國藩在《送別劉君椒南歸序》中說得十分詳盡。他說:每個人都是五官俱備、百骸俱全,然而,一旦要埋頭治學問,為人而學者,不去實踐聖人的做法,而總是追逐大眾的喜好,他的疲於奔命的一生隻不過是為了一些庸人的毀譽,竟然為此死而不悔,這種人可稱得上是最愚蠢和沒有靈氣的人!
曾國藩的這段論述說得何其激昂暢快,願世上那些盲從附和的人聽聽,那些沽名釣譽的人也聽聽。不然的話,“群數十百人蟻而附之”,“以承奉人之意氣”,一旦風氣一轉變,又去追逐那些大家都附會的東西,失去了真正意義上的自己。
為他人而讀書,即使有些心得體會,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失;為自己而讀書,才會更真切地體會到“甘苦寸心知”之含義,一點一滴的收獲都是自己用汗水澆灌出來的,才會備加珍惜。為自己而讀書的人,考慮更多的是自己的所思所感是否有價值,這種所思所感是否具有獨創性,而不會被別人的好惡所左右,不會被流俗的見解所羈絆。其標準或尺度完全在於自己,這就在相當程度上成為一個自由人,而這是一切發明創造最基本的前提。
讀書人用功學習,完全是一件為自己的事情,似乎用不著大張旗鼓。那些喜歡熱鬧的人,喜歡表現的人,喜歡投機的人,根本無視這一本來是微不足道的事實,而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與別人並沒有關係。這種現象在當代學者,當代作家中比比皆是。無非是自吹自擂、嘩眾取寵而已。為取悅他人而讀書,或者為獲得他人的尊敬而讀書。為符合他人的標準而讀書,這難道不既可笑,又荒唐嗎?再說讀書、治學是一種十分清苦、十分孤獨的事情,古人不是說“學海無涯苦作舟”嗎?讀書治學的人就應該在不為人所知的幽居中默默耕耘,種桃得桃,種杏得杏。
所以,對於有心向學的人,曾國藩會勸你首先得劃清為他人而讀書,與為自己而讀書的界限;然後再下一番苦功夫,實實在在地為自己而讀書,拋開一切雜念、花招和世俗的觀念,心淨氣正,無拘無束。
曾國藩曾經一直說讀書應當“治大人之學”,他所說的“大人之學”是指什麼樣的呢?——以周公、孔子為儒家的中堅人物為例,以前的學者稱他們為聖人,他們的學說,可以稱得上是“大人之學”,然而,他們之所以成為聖人,成為大人,又是因為什麼?追根究底,不過是“耳、目、口、鼻、心,知百體皆得職”而已;不過是“行為合乎仁義之則”而已;不過是“盡人性、盡物性”而已。其實,中間並沒有什麼秘密,
由此,我們可以知道,曾國藩所說的“治大人之學”,不過是使得五官百骸都發揮各自的作用而已,也是使行為合乎仁義而已,同時又是盡人性、盡物性而已。由此也可以看出,曾國藩的治學目標,不外乎進德修業,成就自己,也成就外物而已。
成就自己,就是所謂“內聖”;成就外物,就是濟民利物,也就是“外王”。“內聖”即學探本源,“外正”即經世文章。曾國藩認為,一個人必須立“內聖外王”之誌,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
由於學問探到了本源,所以立誌不凡;由於立誌不凡,所以,他對當時幾乎人人用心的科舉仕宦,大不以為然。
曾國藩在寫給弟弟的信中說:功名富貴,悉由天定,絲毫不能勉強。因而反複勸誡,科名有無遲早,都要坦然處之。他還說:這東西誤人終身多矣,自己幸而早得功名,未受其害,不然,陷進去,最終成為無學無用之人。信中叮嚀:靠得住的隻有進德、修業。認為“此二者由我作主,得尺則我之尺也,得寸則我之寸也。今日進一分德,便算積了一升穀;明日修一分業,又算餘了一文錢。德業並增,則家私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