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當有人告訴我表姐病情發作,纏著姐夫要坐旋轉木馬、吃棒棒糖的時候,我就蹲在她的前麵,回頭跟她說:“累了就爬上來,爬上來我背你走,背你走下一程。”

就像那些大雨滂沱的年幼時期,她笑著蹲在我的身前,回頭招呼:“乖,不要哭,爬上來,我背你,背你回家去。”

跋|懷念每一個二十四攝氏度有風的午夜

寫作此書的由頭來源一次跨國旅行,也正因為這次旅行讓我懂得其實萬物生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地過活,縱是小人物,縱是一花一草一木,亦有值得被歌頌的地方。

2013 年夏季,我走到了赤道,在這個唯一適合人類居住的赤道國家,在安第斯山脈三四千米的海拔高度上,也許是因為缺氧,腦袋昏昏沉沉的,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在爬坡上山中度過,大雨漸停,山澗峽穀雲霧繚繞,壯觀異常。

第二日,我趕早前往北部小城奧塔瓦洛趕集,趕晚集。下午時分抵達南美洲最負盛名的周六集市,猶如國內尋常的旅遊景點般的甩賣,隻是這裏的流行元素更加濃厚,街道上滿是亮麗色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圍困了我,我躲在集市中的雨棚裏,不遠處是現場樂隊的演奏,清脆的和弦彈奏著《My lovemy fate》。

沒有空地搭建舞台,樂隊的非洲小子用木墩子撐了個不高的平台,幾個人在上麵倒也還像那麼回事。四周小販售賣的喊叫聲,棚外轟隆的雷鳴聲,人們嘰喳的閑聊聲環繞於耳,這座靜謐小城,開始享受起市井喧囂來了。

在回基多的路上,空氣潮濕悶熱,直接抵達皮欽查火山,搭乘高原觀光纜車上山,俯瞰基多古城,雲霧迅疾,世界一片混沌,那一刻仿佛曾經曆過的生活的不安和現實的曲折都不過自然的過眼雲煙。

路上遇到不少遊人,有一個梳著大辮子的日本人,臉色滄桑,一臉莫測地望著路人,但笑起來極其祥和,有個哥倫比亞人彈著吉他唱著歌。我在位於南美大陸西北角的印加古城遺址上,感受著陌生人的可愛,不再擔心精力被耗費,不用爭取生活所需,如果沒有了盤纏,還可以加入流浪隊伍的行列。

這紛繁三千界,身外物居多。

回城搭乘綠皮火車,在狹窄的路軌上隻有途經的這一列火車,外麵是懸崖峭壁,遠望猶如被雲霧圍繞的迷霧森林。我在車上遇見一位南美原住民,聽人說他們講奇楚瓦語,這是一種無法書寫但流傳下來了的語言。他沒有戴帽子,但同樣披著披肩,綁著馬尾,磕磕絆絆聽翻譯說,這是因為他也算是出來遊曆四方已久,但據我所知,傳統服飾猶如印第安人與生俱來的陪伴。

中途過中轉站,我攜一根煙登上車站的觀光台,扭頭看見那位南美原住民緊閉雙眼,向遠處的懸崖敞開懷抱,那副虔誠的表情好似在他麵前的不是懸崖峭壁,而是供奉的佛龕。自我的渺小在自然的奇妙麵前無以掩藏,情感的微妙更是塑造了比雲還變幻莫測的無形物體,此時無意露出的表情,卻恰恰是真誠的表達。

他們笑容燦爛,但也最是貧窮,然而這絲毫不影響他們盡情享受這午夜二十四攝氏度的徐徐涼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