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最初加入同盟會之際,他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早已無懼生死,隻是不舍得他愛的妻兒。不過,滿懷一腔愛國之心的他仍在侃侃而談,在大堂之上,一身凜然之氣地談大廈將傾的清王朝,餓虎競食般的外國侵略者,革命黨人的誌向與抱負,百姓的苦難……

他越說越激動,全身洋溢出的那份深切救國的情懷,及那崇高而無畏的壯烈心胸,令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

然而,未能感染到在場的那兩個掌控著他生殺大權的官吏。

他們雖然暗自欽佩著他的誌氣,讚歎著:“惜哉!此人麵貌如玉,肝腸如鐵,心地如雪,真奇男子也!”卻還是扔出了“殺無赦”的法令。

他終被無情和冷漠所害,而且屍骨無存。

時年,遠在海外籌款的孫中山先生在得知起義失敗的消息後,不禁仰天痛呼:“吾黨精華,付之一炬!”是呀,包括他在內的一百多個敢死隊成員,個個是堪稱精英的優秀人才。他們參加起義,並非由於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的,相反,他們多出身優越,家庭美滿,然而為了心中的民主和自由的理想,毅然絕然地踏上了這條不歸的革命之路,隻為千萬萬苦難中的同胞們,隻為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的鴻誌。

他們是真偉大而令人敬佩,讓人永遠崇敬和感念的!

他離去的消息,最先知道的是正在廣州供職的嶽父陳元凱。在得知林覺民被捕後的第一時間,他就火速給女兒陳意映去信,讓她趕緊帶著一家老小逃命,這是因為清政府很有可能會因此全家株連,滿門抄斬。

就這樣,林家大宅於一夜間人去樓空。

他們一家老小,避居在福州一處偏僻的房屋內。此時,陳意映還沒獲知林覺民被處決的信息,她還在孤寂的眺望中祈盼著他的歸期。當密集的槍聲炮火在廣州城轟然響起時;當劊子手無情冷血地舉起手中的長刀時;當林覺民於悲壯中獻出了生命時,她還以為他仍在獄中煎熬受難,還以為他的歸來是有時日可等待的。

隻可憐了她一顆揪著的心。

最後,她等來的是裝著林覺民一顆赤心的包裹。這是起義前的一天夜裏,林覺民趁著夜色蘸淚所寫的,後托友人轉達。

包裹裏,是兩封家書。

一封是寫給父親的《稟父書》:

不孝兒覺民叩稟:父親大人,兒死矣,惟累大人吃苦,弟妹缺衣食耳。然大有補於全國同胞也。大罪乞恕之。

另一封,就是寫給陳意映的《與妻書》。

意映卿卿如晤:

吾今以此書與汝永別矣!吾作此書時,尚為世中一人;汝看此書時,吾已成為陰間一鬼。吾作此書,淚珠和筆墨齊下,不能竟書而欲擱筆。又恐汝不察吾衷,謂吾忍舍汝而死,謂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為汝言之……

滿滿情深全融在了字裏行間,陳意映用顫抖的雙手撫著這一方巾帕,仿似天地都不存在了,耳邊隻回蕩著深深的冷徹心扉的悲愴及疼痛。如同墜入暗黑的深淵,看不見任何光亮了,最後暈倒在地上。

幸虧家人及時趕來救起,她和腹中的胎兒才免於一難。

她本一心求死的,要追隨他的腳步而去的。生之連理,死之同穴,她一直都這樣篤定地認為著。所以在最傷心欲絕時,她的心裏唯有死,再無其他。還好,林覺民的雙親察覺了她的這一切,雙膝跪地哀求她為了可憐的孩子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無奈何,她隻得含著淚忍著悲傷,淒惻地度過每一個煎熬的日子。

日光之下,再無新事了。

她仿似行屍走肉,在這人間鬱鬱而行。一個月後,她生下了他們的遺腹子,早產,取名林仲新。

5個月後,武昌起義成功打響了辛亥革命的第一槍。這一戰應療慰了九泉之下的林覺民的。

一年後,陳意映終因為悲傷過度,在思念林覺民的慟絕裏逝去。

生離死別,對相愛的兩個人而言,還是抽筋扒骨的。

尾篇

歌手童安格和齊豫,都曾經演唱過兩首歌曲——《訣別》和《覺(遙寄林覺民)》。在這兩首歌曲裏,都分別模擬了林覺民和陳意映的所思所感,在他倆那發自內心的哀惋歎息中,人人聽後都會淚濕眼眶的:

夜冷清,

獨飲千言萬語。

難舍棄,

思國心情。

燈欲盡,

獨鎖千愁萬緒。

言難啟,

訣別吾妻。

烽火淚,

滴盡相思意,

情緣魂夢相係。

方寸心,

隻願天下情侶,

不再有淚如你。

——《訣別》

覺,

當我看見你的信,

我竟然相信,

刹那即永恒。

再多的難舍和舍得,

有時候不得不舍。

覺,

當我回首我的夢,

我不得不相信,

刹那即永恒,

再難的追尋和遺棄,

有時候不得不棄。

愛不在開始,

卻隻能停在開始。

把繾綣了一時,

當作被愛了一世。

你的不得不舍和遺棄,

都是守真情的堅持,

我留守著數不完的夜和載沉載浮的淩遲。

……

——《覺(遙寄林覺民)》

今天看來,這兩首歌曲是對他們兩人那堅貞不渝的愛情的最好注釋,而他們兩人那極具悲憫情懷的歌聲更是對他們愛情悲涼的最好詮釋。而我知道,他們的愛情,在曆史的洪流中,將永遠於“刹那間成為最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