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相愛是肯給對方看自己的靈魂 魯迅 to 許廣平
世上總有為愛勇敢至奮不顧身的女子,卻鮮有可同等相匹配的男子。
因而,這世上便多了些癡情怨女,冷暖自知地愛著。
幸好,許廣平不是其中之一,她的奮不顧身得到了他的一生相守。
相愛並不是有勇氣和熱情就夠了,還要有共同的追求與信仰。
因為,愛是件交付靈魂的事。
最美情話
“我也當平心和氣,度過預定的時光,不使小刺蝟憂慮。”
“你中毒太深了,我課堂上講的這個故事你太理解了……我可以愛,你勝利了。”
“廣平兄:依我想,早該得到你的來信了,然而還沒有……”
“我對於名譽、地位,什麼都不要,隻要梟蛇鬼怪夠了。”
“此地4無人煙,圖書館中書籍不多,常在一處的人,又都是‘麵笑心不笑’,無話可談,真是無聊之至。海水浴倒是很近便,但我多年沒有鳧水了;又想,倘使害馬在這裏,恐怕一定不讚成我這種舉動,所以沒有去洗……”
“十年攜手共艱危,以沫相濡亦可哀。聊借畫圖怡倦眼,此中甘苦兩心知。”
“忘記我,過好自己的生活!”
他和她的愛情
一世情緣,兩地書
在那個思想還不開放的動蕩歲月裏,大部分人的婚姻是沒有愛情可言的,魯迅也不例外。在他青年時期,在母親包辦下有了妻。這樣的婚姻,對他而言是一種枷鎖,無愛的生活,讓他找不到感情上的依托。就在他對這種生活已經麻木,並且以為自己會這樣度過一生時,她闖入他的世界,擾亂了他的平靜的生活,並且在她的猛烈追擊下,他還惶恐不安,欲罷不能著。
她是他的學生,在1923年大學二年級時開始聽他講課。開學第一天,她即對他這位寫小說赫赫有名的先生有了異樣的好感。對於愛情,她特別勇敢,絕不是那種忸怩的姑娘。所以,她大膽地追求了她的愛,明知道他有一個媒妁之言的妻子,還是勇敢地遵循了內心的想法,給他寫了信,更勇敢地將自己寫給他的情書直接刊登在報紙上。
他熱烈地回應著她的來信,由此有了那些充滿著“小鬼”、“害馬”、“梟蛇鬼怪”等可愛昵稱——溫暖的《兩地書》。在他們的書信裏,其細微之處,也給我們還原了一個癡情的大師的溫存的另一麵。
正應了那句,所有的知識分子都是需要愛情的,剛硬冷峻的他也不例外,看他回應她的那些綿細如錦的文字就可知。
在守舊者的譏諷和反對聲中,在她“不自量也罷,不相當也罷,合法也罷,不合法也罷,這都與我不相幹!”的鏗鏘有力的聲音中,他接受了她的愛。他們贏得了愛情的最終勝利,他們一同攜手到了上海,開始了共同的生活。
那一年,他46歲,她才28歲。
如同他們的愛情一般,婚後的他和她的感情也是超於一般夫妻之上的。她曾說過:“我自己之於他,與其說是夫婦的關係,倒不如說不自覺地還時刻保持著一種師生之誼。這說法,我以為是史妥切的。”正是基於這一點,在後來的日夕相處裏,她仍將他待為自己的嚴師,從生活的點滴裏細細去發現他的偉大,不斷地向著他學習,學習他的待人接物,他的為人處事,景仰他的不避鋒芒,為民獻身的高貴精神……
一旦愛裏有了崇拜,也就有了恒久。
在他們的婚姻生活裏,她不僅是一個出色的家庭主婦,還是一位最得力的工作助手。他們的愛情,由此基於一種樸實無華,又真摯自然,如同一襲清新的花,搖曳在他們的婚姻生活裏。
對於她的照料和陪伴,他是感動的,相識十年,他專門購得上海有正書局翻造本的《芥子園畫譜》3集,贈予她,並深情地題詩道:
十年攜手共艱危,以沫相濡亦可哀;
聊借畫圖怡倦眼,此中甘苦兩心知。
隻是,不久他病逝。
十年後,她寫了一篇《十周年祭》,於文字了祭奠他們曾經的深情:
嗚呼先生,十載恩情,畢生知遇,提攜體貼,撫盲督注。有如慈母,或肖嚴父,師長丈夫,融而為一。嗚呼先生,誰謂荼苦,或甘如飴,唯我寸心,先生庶知。
這一詩一文間,道出的是他們的相愛相知,生死難忘;亦是他們《兩地書》的延續!
一世情緣,兩地書,詮釋的全是他們愛著的美好。
遇見是一切緣分的開始
她和他相遇,是在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
那是1923年的秋天,他應好友許壽裳之邀到北京女子高等師範學校(1924年更名為北京女子師範大學)任教。
她是一個世家閨秀,來自廣東,正就讀於該校。因為身材高大的緣故,每每上課都是坐在第一排,然而,他對這位並非美女的廣東女孩,並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對他,因為景仰的緣故,初見時她就是印象深刻的,多年後她有這樣的回憶:“突然,一個黑影子投進教室來了,首先惹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大約有兩寸長的頭發,粗而且硬,筆挺的豎立著,真當得‘怒發衝冠’的一個‘衝’字。一向以為這句話有點誇大,看到了這,也就恍然大悟了。褪色的暗綠夾袍,褪色的黑馬褂,差不多打成一片。手彎上,衣身上許多補釘,則炫著異樣的新鮮色彩,好似特製的花紋。皮鞋的4周也滿是補釘。人又鶻落,常從講壇跳上跳下,因此兩膝蓋的大補釘,也遮蓋不住了。一句話說完:一團的黑。那補釘呢,就是黑夜的星星,特別熠眼耀人。小姐們嘩笑了!‘怪物,有似出喪時那乞丐的頭兒’。也許有人這麼想。講授功課,在迅速的進行。當那笑聲還沒有停止的一刹那,人們不知為什麼全都肅然了。沒有一個人逃課,也沒有一個人在聽講之外,拿出什麼東西來偷偷做。鍾聲剛止,還來不及包圍著請教,人不見了,那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許久許久,同學們醒過來了,那是初春的和風,新從冰冷的世間吹拂著人們,陰森森中感到一絲絲的暖氣。不約而同的大家吐了一口氣回轉過來了?”
有太多的女子的愛情,來自於景仰,來自於崇拜了。
她的愛情,就是來自於對他的景仰和崇拜。
在他們師生關係延續了一年多後,在1925年的3月,她開始寫信給他:“苦悶之果是最難嚐的……而苦悶則總比愛人還來得親切,總時刻地不招即來,揮之不去。先生!有什麼法子在苦藥中加點糖分?現在的青年的確一日日的墮入九層地獄了!或者我也是其中之一。……先生!我現在希望你把果決的心意緩和一點,能夠拯拔得一個靈魂就先拯拔一個!先生呀!他是如何的‘惶急待命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