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雖然平和,但吐字有力清晰,並不像嬌弱的貴族千金。
副哨獄長的感知非常敏銳,從短短一句發問中,他竟然察覺到了半分征伐之氣,這絕對是不多見的。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老者護送的對象是自家小姐,副哨獄長險些以為馬車裏麵還坐著另一位高位強者。
副哨獄長忍住了想要掀開車簾一探廬山真麵目的衝動,恭敬地侍立在馬車旁邊。
“小姐,我們已經抵達卡林迪爾哨獄,現在可以進入堡壘了。”羅門緩緩地低下身子。
“羅門先生辛苦了,那就先在這裏休息一晚吧,明天再啟程。”馬車內的人吩咐道。
她的聲音像是從天空飄落的一根羽翼。
副哨獄長愣在了那裏。
作為第四駐地的卡林迪爾哨獄,位置其實已經相當靠近魔樞,如果將這裏作為歇腳點,難不成他們是要去距離魔樞更近的那三個駐地?
可那些地方,就算有一名七階的高位強者在旁邊護送也極其凶險啊。
正當副哨獄長猜測二人的來意時,一隻戴著柔軟皮護甲的手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隻手五指修長、輪廓姣好,輕輕掀起了馬車簾幕的一角。
光線灑落馬車內幽暗世界的刹那,副哨獄長隱約看見了什麼,卻又什麼都沒看見。
他確實瞥見了少女的容貌,一襲白皙如新月的側顏肌膚,純淨無暇。
精致的五官仿佛是神殿大廳中用白玉雕成的女神像。
在她長長的睫毛下方,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眸晶瑩通透,其中有恍若熔河流動,閃爍著永不熄滅的生命活火。
副哨獄長恍惚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握劍的右手不自然地鬆放了一下。
在欲念之火行將湧現之際,少女的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
仿佛看穿了副哨獄長的心思,緊接著,一道冰壁便橫亙在他的視野中。
少女隨意地摘起一副白銀麵具,戴在了自己臉上。
自此,躁熱熔河、動人世界頃刻間煙消雲散,化為了霜雪冰風。
從馬車內部緩緩走出一位身披黑色鬥篷的少女。
她頭上戴著兜帽,全身被衣物包裹得嚴嚴實實,沒有一點肌膚外露。
那副白銀麵具恰巧遮擋了她全部的容顏,隻留一雙瞳眸在黑夜的沙塵中跳動,熠熠生輝,仿佛無盡黑暗中飄搖的燭火螢光。
“失禮了。”
“無妨,您且不必介意。”那人隨意地擺了擺手。
從馬車出來後,少女很快直起了身子。
一路走來均是不變的荒漠風光,沙塵漫天、荊棘叢生,視野內忽然出現一座規模龐大的堡壘建築群,少女禁不住多看了幾眼。
“卡林迪爾,白石聖劍,聽起來還真是一個好名字,莽莽風沙反倒能襯其雄偉。”
不需要佩戴任何飾品,少女身上天然便散發出一種尊貴氣息,仿佛是在聖樹教廷侍奉神明的聖潔之女。
望著少女臉上的麵具,副哨獄長自顧自地出了神。
麵具上麵飾滿複雜的紅色銘文,像是某些古老儀式才會用到的魔法文字。
神秘、悠遠。
襯托出上位者的無上威嚴。
副哨獄長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這個圖案,或許是在黑暗之地,也或許是在帝國,說不定還可能在某個窮鄉僻壤。
但這會兒,副哨獄長的腦子裏除了剛剛看見的一幕,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光顧著在回憶少女白銀麵具底下的容顏。
冰肌玉骨,流火瞳眸。
八個字足以將其中的神髓勾勒清晰,道出那稍縱即逝的絕色。
再想從修辭上做什麼文章,或是找一些別的說法來修飾,副哨獄長隻覺得是在侮辱自己的審美,也會褻瀆眼前所見的純粹。
氣質、容貌均需要後天的教養維持,試問哪個尋常家庭能夠生出如此漂亮的女兒。
突然間,副哨獄長又想到了什麼。
流火瞳眸?他愣在了原地。
副哨獄長的腦袋從未進入過如此高速運轉的狀態,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問題。
遠遠看見補給車隊遭遇食屍鬼的襲擊時,從這架馬車的車廂內飛出的是火焰魔法,那隻手自然是這位小姐的。
如此鮮明的紅發紅眸,又是來自帝國的大人物,擅長使用火焰魔法,那還能夠是誰?
隨著後背淌下冷汗,他立刻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副哨獄長終究沒能控製住自己的震驚情緒,失聲叫了出來:“聖樹在上!”
熔岩長河、紅龍抱劍,麵具上的銘文圖案實際由兩部分構成。
前者述說悠久傳承的曆史,後者彰顯碾壓一切的實力,兩者都是由來已久的圖騰崇拜。
然而,選擇以岩漿替代火焰,搬出一條熔岩長河已經十分猖狂,再配上一條棲息火山、吞吐隕星的紅龍、這等恐怖的上古魔物,持有紋章的家族該是何等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