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愛恩羅倫找教皇,然後請他給一名來自黑暗之地的鎮魔軍苦役治療元素之體?佩拉斯差點覺得埃希麗斯是在逗自己玩。
從她口中說出的這番話,在處於社會底層的他聽來仿佛異想天開,但佩拉斯突然想到,埃希麗斯能夠被四名八階的聖樹教廷長老尊稱為聖女,本身又是阿利菲爾德的嫡承血脈,這樣的事情對她來說,其實也就是帶著一個同齡朋友去找家族的外戚長輩探親吧?
兩人喝喝茶水、聊聊天,席間長輩突然看出同齡朋友身上的毛病,動動手指頭就消除了他身上的隱患。
那畢竟是教皇,執掌人間教權的至尊,最接近神的存在。
但佩拉斯沒有直接答應,他苦澀地一笑,然後說道:“你其實沒必要做這些,願意提醒我就已經夠了,我是一個苦役,而你是阿利菲爾德家的大小姐。如果因為一麵之緣就能夠得到這樣的善待,對我的那些朋友們是極為不公的,我沒資格得到你的幫助。”
“為什麼?難道你不想回到人類世界嗎?”埃希麗斯沒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答案,一下按住了佩拉斯的肩膀。
“回去?我當然想啊!可我能怎麼回去,鎮魔軍管理苦役的方式你也應該清楚吧,隻要惡魔紋章存在,我就沒有辦法進入人類管轄的疆域。”
佩拉斯深知自己已經被釘死在黑暗之地,先前那名稱為安格魯的聖樹教廷長老擺出一副對待垃圾的態度看自己,不正是代表了人類世界的態度嗎?
所以他能去哪裏。
佩拉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他之所以不願意抱有太多念想,是因為希望早已被斷絕——說自己沒有活下去的意誌,可如果能夠好好地活著,誰會願意不人不鬼地在世上踽踽獨行。
“不,不是這樣的,能夠檢測苦役身份的隻是些邊境城市和鎮魔軍關隘,大部分的中陸城市都沒有這種機製。鎮魔軍跟你們說到處都有檢查,隻是為了恐嚇你們,擔心你們會逃跑,這樣能方便他們的管理,隻要我們偷偷地經過邊境城市,一旦到達了中陸城市,你完全可以換一個身份活下去!”埃希麗斯按緊了佩拉斯的肩膀。
佩拉斯笑了起來,說道:“明明是我的事情,你為什麼要這麼操心,你也沒有欠我什麼,不覺得很麻煩嗎?”
“我……”埃希麗斯愣住了。
她沒有辦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想幫他。
或許是看到他在哨獄生活的瘦弱身形,卻擁有一雙平靜寧定的眼睛。或許是因為他勸自己逃離黑暗之地,想在黑影之前保護自己。或許是因為他奮不顧身的相救。或許是因為看到他遍體鱗傷的傷口,想到他拿著自己的劍一直在旁邊守護的場景。
埃希麗斯能想出許許多多的理由,但這些理由在這一刻似乎都失效了。
它們是能解釋很多東西,卻在最關鍵的地方莫衷一是。
正如安格魯說的那樣,她是埃希麗斯,阿利菲爾德家主維倫的女兒,聖樹教廷的候補聖女,她自然有道理享有別人的恩惠而不必回報,她可以將別人一切對她的好視為討好與奉獻。
如果把佩拉斯視為眾多追求者中的一員,那他之前的所作所為,埃希麗斯會在意嗎?被她踢過的貴族公子不在少數。
“我不知道……但我想帶你離開。”
“離開?那你說,我應該去哪,去格魯亞還是去愛恩羅倫?或者跑到北方的阿爾迪亞?你應該知道這有多大的風險,一個身上背負著皇室婚約的少女,帶著身份不明的苦役星夜奔逃,聽起來很像吟遊詩人嘴裏的故事,但你有想過這會對你或者對你的家族造成什麼影響嗎?”佩拉斯搖了搖頭,想起了自己聽過的鞋印軼事。
“我是不會跟那個人成婚的!”
埃希麗斯沒有想到佩拉斯居然會對自己的狀況如此清楚,頓時像是麵對家族內部的遊說人士那樣,給予了最強硬的回複,小臉都鼓了起來。
“而且這事情的風險根本不需要你承擔,即便出現意外,傳出流言蜚語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
“噢……原來你是打算以我為幌子,破壞和皇室的婚約,尋求自己的自由地位?”佩拉斯並不笨,他眯起了眼睛,很快想出了少女的真實意圖。
“我……沒錯,我確實就是這麼想的!但我沒有打算犧牲你什麼,這是公平的交易。”埃希麗斯終於道出了實情。
“所以我去哪?”佩拉斯笑了笑。
想要破壞和皇室的婚約,流言蜚語是必要的條件,但如果不得不演繹一出情人奔逃的戲碼,當然需要考慮奔逃的原因,這樣佩拉斯的苦役身份很快就會被好事者盯上,埃希麗斯的計劃不還是在把他往火坑裏推?
“去我家!”埃希麗斯咬咬牙說道。
佩拉斯先是愣了一會兒,旋即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