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它決定越過這個沙漠的時候,它發現它的河水漸漸消失在泥沙當中,它試了一次又一次,總是徒勞無功,於是它灰心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運了,我永遠也到不了傳說中那個浩瀚的大海。”它頹喪地自言自語。
這時候,四周響起了一陣低沉的聲音,“如果微風可以跨越沙漠,那麼河流也可以。”原來這是沙漠發出的聲音。
小河流很不服氣地回答說:“那是因為微風可以飛過沙漠,可是我卻不行。”
“因為你堅持你原來的樣子,所以你永遠無法跨越這個沙漠。你必須讓微風帶著你飛過這個沙漠,到你的目的地。隻要你願意放棄你現在的樣子,讓自己蒸發到微風中。”沙漠用它低沉的聲音這麼說。
小河流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放棄我現在的樣子,然後消失在微風中?”
“不!不!”小河流無法接受這樣的概念,畢竟它從未有過這樣的經驗,叫它放棄自己現在的樣子,那麼不等於是自我毀滅了嗎?
“我怎麼知道你所講的全部都是真的?”小河流這麼問。
“微風可以把水汽包含在它之中,然後飄過沙漠,到了適當的地點,它就把這些水汽釋放出來,於是就變成了雨水。然後這些雨水又會形成河流,繼續向前進。”沙漠很有耐心地回答。
“那我還是原來的河流嗎?”小河流問。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沙漠回答,“不管你是一條河流或是看不見的水蒸汽,你內在的本質從來沒有改變。你會堅持你是一條河流,因為你從來不知道自己內在的本質。”
此時小河流的心中,隱隱約約地想起了自己在變成河流之前,似乎也是由微風帶著自己,飛到內陸某座高山的半山腰,然後變成雨水落下,才變成今日的河流的。
於是小河流終於鼓起勇氣,投入微風張開的雙臂,消失在微風之中,讓微風帶著它,奔向它生命中(某個階段)的歸宿。
生命是一種過程,隻有擁有清晰的方向,才會在快樂中達到成功的彼岸。
不應該迫求一切種類的快樂,應該隻追求高尚的快樂。
——德謨克利特
終點
在王羲之的七個兒子中,除王獻之在書法史上與其父分庭抗禮、並駕齊驅之外,最出名的就是王徽之了。他的任情率性,給後人留下許多廣為傳誦的故事。
有年冬天,王徽之住在山陰故居。夜晚大雪,他一覺醒來,打開房門,見四周一片皎潔,不禁徘徊低吟左思的《招隱》詩。忽然他想到了戴安道。當時戴安道在剡縣,於是他立即乘一葉扁舟,連夜前往拜訪。及至來到戴家門前時,天已微明,但他卻不進去,反而轉過身來又從原路返回。當有人問他何以如此時,他說:“我本來就是乘興而行,現在興盡而返,何必非要見戴安道呢?”
我們的下意識中常常藏有這樣一個田園般的夢幻,我們乘坐火車做橫跨大陸的長途旅行,陶醉於窗外高速公路上如水的車流,孩子們在路口招手致意,奶牛在遠遠的山腳下吃草,發電廠冒出的濃煙,成排成行的玉米和小麥,平疇深穀,山巒起伏,城市的輪廓,鄉村的莊園,一切都讓我們如此沉迷,如此心醉。
可是我們的內心深處,想的還是終點。某天某時,火車進站,鼓樂齊鳴,彩旗飄揚。一旦到達終點,心中千種夢想都會成真,人生的殘缺都會重圓——就像拚板玩具的最後完成。我們在車廂過道中踱步、徘徊、焦灼不安,詛咒時光的流逝如此之慢,隻是在等待、等待終點的到達。
“到了終點,那就妥了。”我們嚷道。
“我到18歲的時候”,“我買到一輛新的奔馳車的時侯”,“我供一個孩子念完大學的時候”,“我還清欠債的時候”,“我升官晉級的時候”,甚至於“我到了退休年齡之後會安度晚年的時候”。
然而遲早我們必須認識到,世間沒有什麼可以一勞永逸地達到終點和歸宿。生活的真正樂趣在於過程。終點隻是夢幻,它常常是可望而不可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