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紅楓葉,但更愛綠色的楓葉,這是今年我到香山後形成的一種感受。

我到北京去的時候是在春天,本來可以不去香山了,但我是一個總想在生活中尋些詩性的人,還是毅然地去了。在車駛往香山的途中,我盡情想象,自我陶醉在香山被紅楓染得燦爛的喜人景象之中,車到了香山,我才從剛才那美好的憶念中清醒過來,惋惜地歎了口氣。

登上香山頂峰要一個多小時,我耐不住寂寞便和身邊的兩位武警戰士攀談起來。在攀談中得知他們是來自北方的消防戰士。出於好奇我詢問了一些有關消防兵的情況,無意中被他們的感人事跡所感動。

以前對消防戰士的印象不太深,可兩位戰士講的故事卻使我感動得落下了眼淚。

兩位戰士給我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在北方某城市的消防支隊有位戰土叫小王,一米八的個頭,濃眉大眼,一個標準的英俊男子。在一次救火戰鬥中,他被烈火嚴重燒傷,麵目全非,雙手隻能像拳頭一樣攥在一起,在醫院裏躺了七天七夜神智才清醒過來。當他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麵孔時,痛苦地把鏡子摔碎了。他在巨大災難麵前失去了生活下去的勇氣和信心。

一日清晨,他起床時發現床頭上放著一枚綠色的楓葉,湛綠湛綠的,葉麵上掛滿了露珠,葉脈清晰微隆,充滿了生命力。楓葉靜靜地伏在桌案上,像是一種感召,他不由自主地伏下身去聞了聞,“啊,好新鮮的氣息!”他周身隨之爽快起來。

第二天,第三天,以後接連幾天的清晨,他的床頭上總有一枚綠色的楓葉,他很高興,感到綠楓葉給他帶來了無限生機。

終於,有一天綠楓葉不見了,床頭上留下一張寫著娟秀字體的紙條。

“小王:你好!我是護士小李,看到你人院以來受著精神和肉體的折磨,非常痛心。無意中我把一枚綠楓葉放在你的案頭上,沒想到給你的精神帶來了巨大的變化,真使我高興。”

紅色的楓葉是生命成熟的象征,同時,也是人生意願和輝煌業績的體現,人人都向往那殷紅的楓葉,可是,我感到沒有楓葉迎烈日,經過血與火的洗禮,會有那紅色的楓葉嗎?盡管綠楓葉在艱難的磨礪中,有可能被打殘了,但它仍然頑強地活著。他開始練習寫作,起初,手拿不住筆,他就把筆和手綁在一起,手和筆接觸時間長了,手潰爛流血,可他仍然堅持寫作,十篇,百篇,護理他的一位戰士怕他受不住,就偷偷跑到報社把他的情況跟編輯說了,他得知後,氣憤地把稿都撕了。

在長達一年的治療中,他經過了三次植皮,每次都對大夫說:

“不要打麻藥,隻要對大腦有利,什麼苦我都能忍受。”就這樣,他以堅韌的毅力經受住了精神和肉體的考驗,僅用兩年時間,他創作的詩歌和小說先後在省市獲獎……故事還沒有講完,我早已被他那種精神深深打動了,眼淚也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多麼令人敬佩的戰士啊!就像春天裏茁壯成長的樹,即使折斷,隻要再把它插入泥土,便會重新生出新的枝丫來。

下山的路婉蜿蜒蜒的,我們不得不扶著路旁的楓樹,這樣似乎有了安全感。這使我對綠楓樹無形中產生了敬意,同時一反上山時沒有看到紅楓葉的不如意心理,隨著遊興,似乎春天欣賞綠楓葉比秋天看紅楓葉更有意義。這也許是因為綠楓葉中已含有了特定含義的緣故吧。

綠楓葉輕輕親吻著我的額頭,依依不舍的樣子。我扶起一片被暴雨淋得滿身斑痕的楓葉,拂掉了葉麵上的灰塵,拍了拍它那厚實的臂膀,輕聲問:“你好,我的朋友”,似乎它就是同死神進行抗爭的小王似的綠楓葉,經曆過無數次摧殘,又無數次站立起來的勇士,用傷痕累累的身軀高擎起血染的風采,把青春孕育成紅色。

啊!消防戰士,綠色的楓葉。

在離開香山的時候,我不住地回頭看那翠綠的楓葉,似乎它們在一葉葉地變紅,十葉百葉乃至於漫山遍野都是紅紅的楓葉,染紅了天際,染紅了大地,染紅了生命。

生活並不總是一帆風順的,不幸隨時可能降臨到每個人的身上,但人的心境卻可以改變。保持快樂的心,就是為生活注入新鮮的血液,就是在播撒希望的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