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是要給我算命嗎?”我淡然一笑。
墨農先生搖搖頭,閉著眼睛說:“命不是算出來的,命在自己的命裏,露在自己的腳下。老弟要是相信玄學,我其實不用掐算,也能給你說出十之八九,但是就憑老弟你的性格,就算我給你指出一條明路,你還是要執拗地走你的山道。所以啊,老朽的命是老朽的命,老弟的命是老弟的命,這叫各安天命。”
是啊,當年我要是好好的跟著父親練武,說不定現在已經把炫龍神掌練到了第三第四重。其他的不講,就算自己開個武術學校也是不得了的事情,怎麼說也比現在的狀況好個百十倍。
可惜我不是練武的那塊料,十年來隻懂一點點對付小混混的花架子,差點沒把父親氣死。
好在最終也算是給父親長了臉,成了閔家寨第一個大學生,第一個乃至至今唯一一個在省城工作的人,而且單位還不錯,多多少少也還有點麵子。
但是這又代表什麼呢?才大我一歲的老唐,和我在新聞第一線打拚了五年之後節節高升,現在混到了副處。
而我還遊走在副科的邊緣。
這命,的確是由自己把控的;這路,的確也是自己走出來的。
我一聲長歎,自言自語:“真懷念老家,那裏的人們沒有太多奢望,娶個婆娘能生娃兒就行了,也不計較漂不漂亮;種出莊稼,夠吃飯就行,也不追求當什麼富翁。不為爭權奪利糾纏,不為升官發財糾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早晨的空氣滴著雨露,傍晚的夕陽淌著牧歌,這樣的日子,跟神仙何異?”
“失去了的,才知珍貴,得不到的,才是情懷。”
墨農先生抬起頭,眼睛卻是閉著的:“畢竟,我們都不是神仙,也很難成為神仙。”
很難?……墨農先生字字珠璣,為何要多說了後麵這句話,難道其中另有玄機?
“情懷隻能懷念,當不了飯吃。”
“不然。”
墨農先生慢慢張開眼,卻眯著看我,說:“情懷這玩意兒,就看你怎麼玩味了,我們道家修煉的最高境界,你敢說不是一種情懷?”
我仔細咀嚼,覺得老頭子的話有點跑題。
“遠古的況味,何嚐不是一種情懷?”
墨農先生認真地說:“現在的人們,日子好過了,衣食無憂了,不就開始追求某種情懷了嗎?我現在不燒電暖爐而燒煤爐子、不吃炸花生吃烤黃豆,不也是一種情懷嗎?”
越說越遠,我真的悟不出禪理。
不料墨農先生話題一轉,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我說:“對於人來說,在現實裏掙紮,和懷念裏小憩是有機交融的;對於大西南來說,扶貧和開發,兩者本是齊頭並進的,你要做節目策劃,怎麼不從這些方麵入手呢?”
我突然一拍大腿,起身對墨農先生深深鞠了一躬:“謝謝先生,我懂了。”
墨農先生沒有起身,笑著衝我揮揮手,說了兩個字:“不送。”
走到門邊,我突然又回轉身來,衝著墨農先生扮了一個鬼臉,說:“先生不是不問世事了嗎……”
不等他變臉,我哈哈哈大笑三聲,縱身跳出了墨農齋的門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