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熟悉的快要失控的感覺浮上了高翔的心頭,他匆匆地走開了。他邊走邊想著,早晚有一——誰知道是什麼時候呢,我也得躺在這不知多少人重複使用過的玻璃盒子裏,掛著被化妝師修整出的笑容,皮膚冒著汗,好像剛從冰箱裏取出的冷凍食品一樣。
黃濤的猜測也許是對的,他心想,馬哥,我在你最後的笑容裏看到了答案。你獲得了解脫,不是嗎?現在,你成為了一個壞榜樣。
在大廳之外,剛瞻仰完儀容的警察們聚集在一起低聲交談。他們等待著一起被大巴帶走。
高翔聽見有人喊了一聲“高隊”,聲音猶猶豫豫的。
一個身穿便衣的矮胖男子在出口處叫住他,也許他已經等了有一段時間了。他的神情有點局促,不時向靈堂裏瞥一眼。高翔認出這個人是雲黃局的刑偵大隊副隊長胡雄偉。
“從早晨六點我就不停地給你打電話,可是你一直沒有開機。”胡雄偉著,把自己手裏的手機掂拎。他的手機是諾基亞的N81,本地市場還沒有開始售賣的最新款,光彩熠熠的朱紅色外殼十分搶眼。“他們告訴我你來了這裏。”他又道,壓低了聲音。
“如果不是大事就找別人吧。”高翔。他的視線越過了胡雄偉的肩膀,看到靈堂之內已經差不多空了。
馬嫂守在馬哥的身邊哭泣,她的兒子一邊抽泣著一邊拽著她的胳膊,好像想蠻不講理把母親從父親身邊拖走。
“案情真的不簡單。你絕對會感興趣的。”胡雄偉繼續。
“你通過刑偵支隊的領導了?是誰布置的工作?”
“是雷副局長本人。他讓我們來找你。”胡雄偉眨了眨眼睛,。
高翔遲疑地看著他。
“走吧。我過,你一定會感興趣的。”胡雄偉看了一眼諾基亞閃閃發光的屏幕,又,“時間很緊迫。”
唐情一來到現場,就意識到她來遲了。
根據報料者所,凶殺案發生的地點在玉林路與六安路的交叉地帶,一個僻靜的公園裏。晚報是距離這個區域最遠的一家報社。她下車的時候,最後一名同行正駕車離去,那人看到她的到來,還遠遠地向她打了一個招呼。
跑政法線的各路記者總是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麵,好像同一片獵食區的野獸,一同向發出血腥味的地點聚集。
唐情來到了這片樹林的旁邊。幾年以前,市政府放棄了昂貴的草坪綠化,實施了一項立體綠化計劃,這個公園就是那個時候修建起來的。鬆樹栽種的時間不長,樹冠不高,不過足以遮蔽視線。
唐情踏著圓形鵝卵石鋪成的路向樹林中心地帶走去,鬆樹枝碰到她的梵迪牌黑背包,韌性十足地又彈開。
幾條印影POLICE”字樣的黃色隔離條落在霖上。如果不是這幾條隔離條,好像這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現場已經被打掃過了,警察不會把屍體留到記者蜂擁而來的時候。這讓唐情有點失望。
她蹲下身體,在沙礫地上發現了新鮮的血跡,一灘比較集中,還有一些星星點點的灑在較遠的地方。能證明這裏是凶殺現場的還有警察遺落的幾隻一次性薄膜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