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斜軫還是將她拋給他的難題又踢回給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幫他找狗兒娘的話惹怒了他?
不過,他還是將更難的難題留給自己。日後對李煜安全的保護才是重中之重,而且還曠日持久。
她雖貴為公主,但能做的事情也非常有限。宋侵北漢的戰爭也快發生了,她不想又是因為自己的原因,而使北漢再受兵禍。
現在隻是需要說服李煜肯跟他們離開,剩下的事情耶律斜軫去辦,她相信他有這個能力!
而且既然答應幫她,他就不會把對宋的野心利用到李煜身上,她相信他。
那麼說服李煜,應該也不是一件很難辦的事情吧?
再次來到違命侯府,府中相比前年更為冷清。原本還有四五十人,現在隻剩三五個丫鬟,六七個下人。
而且一踏入府門,整個侯府愁雲慘淡,李煜也比兩年前更為清減。
他麵上已有皺紋,發間偶染霜色,正是沈腰潘鬢消磨的最真實寫照。
此時他一副憂心忡忡,坐立不安的樣子,她也沒好意思打擾。
看到小周後不在府中,她已隱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借“探親”之故,找到劉謙,果然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李煜一家在京被軟禁監視,比起前年,他現在連出門的自由都沒有!
小周後自從今年元宵節開始,便常常被皇上以各種理由召入宮中,動輒三五日不歸。
及至回來,也是淚目愁容,憔悴心身,李煜問她時什麼都不肯說,隻推說宮中女紅緊要,要與劉謙商討些花色技巧,以免再受苛責。如此三五日與劉謙共榻一處,不見後主。
劉謙在府中是客居身份,人又冰雪聰明,又仰慕李煜才學,敬重周後為人。加上心思玲瓏,行止有度,周氏正值落魄,有苦難訴,如此情境之下,也就把劉謙當成患難姐妹,莫逆知己。一些不敢讓李煜知道的事,劉謙反而知道更多。
“小姨,宋太宗枉為人君,禽獸不如!他每每召了夫人去,必恣意蹂躪。每次周姐姐回來,身上都是青紫瘀痕,猩紅印跡。他是誠心向先生挑釁!”
“周姐姐知道先生煩惱已多,不想讓他更難過,每每在我這裏待到印跡消散,才敢和先生同處。她有次說她這樣的日子再也熬不下去了,想要一死了之,又怕惹怒皇上,遷罪於先生。”
“這半年的苦況,一言難盡,劉謙知道小姨是個有主意也有本事的人,你能幫幫先生夫婦嗎?”劉謙眼睛紅紅地說。
向晚晴正要說些什麼,房門呼啦一聲打開了,兩人正在驚愕,打開房門的周後一頭撞到劉謙身上,抱著她痛哭不止。
向晚晴見狀,悄悄退了出去。
此情此景,不必再猜,一定是她又受了宋太宗的強幸之辱,所以才會如此悲苦難抑!
向晚晴臉色鐵青,不由握緊了拳頭,低著頭往外走去。
剛走出房門,不想正與匆匆趕來的李煜撞了個滿懷。瞧著一向氣度雍容,清華高貴的李煜都急紅了眼,她歎了口去,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李煜不傻,對於周後每次刻意的疏遠回避,以及她頸側頰畔難掩的吻痕,他都無法視而不見。隻是周後不願他再多生煩惱,感於她受盡委屈卻依然對自己的這份體貼,他也隻能佯裝無知無視。唯有把一腔憂憤悲苦都傾瀉在他的詩詞中!
此番見周後回來是這種光景,看著相擁而泣的妻子和學生,他長歎一聲:“李煜的肩膀竟再也靠不住夫人的憂傷了!”
兩人聞言,忙擦淚強歡:“先生今日可有新作?學生還等著拜讀呢?”
“夫君,你我一體同心,你是我此生唯一的依靠,夫君何必要妄自菲薄?”
李煜悲聲一笑:“我是一國之主,卻守不住大好河山,隻能拱手於人;我是一家之主,卻保不得妻兒平安快樂,讓夫人憂愁悲苦,李煜生而無用!”
“夫人不必再掩飾你所經受的屈辱和折磨,李煜拚上性命,也為你討個公道”說罷徑直去書房取了一把寶劍,怒氣衝衝往大門口走去。
小周後與劉謙見狀,慌忙奔出院外扯了他的衣袖,苦苦哀求:“夫君,妾從未當你是無用之身。夫君才華橫溢,震古爍今,以微末之國力,抗虎狼之雄師,為免生靈塗炭,不惜身負罵名。這些外人不知,妾又如何不懂?”
劉謙也說:“皇帝百般淩辱,隻是為了先生犯錯。若先生就此執劍闖宮,豈不正遂了皇帝的心思?”
她說著又停頓了一下,咬了下唇說道:“那周姐姐百般隱忍的苦心,也就付之東流了。”
李煜聞言,長歎一聲,再不言語,手中的劍無力地垂了下來。
這般患難深情,把一旁的向晚晴看得感動無比,她心潮翻湧,熱淚盈眶地說:“後主,夫人,可否有想過遠離京師,隱遁山林,避開這一切是是非非?”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愣住了。這事不是沒想過,可是眼下的情形,又怎麼敢想!
周後遲疑道:“皇上會放我們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