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亂交錯的方形墓碑斜插在道路兩旁,一行暗淡的火焰油燈映照出重重幻影,空氣中彌漫著一層灰白霧氣,過於巨大的古老樹木遮擋住天際,外加這雜草叢生的荒蕪景象,一眼望去就能判斷出這不是善地。
陳立走在這條道上,無悲亦無喜。
深棕色的兜帽長袍直拖到地,紅褐色的木製提燈中火苗閃起,那雙蒼白色的手臂纖細而有力,無聲的走向亂葬崗深處的小木屋裏。
小木屋裏隻有一位“老人”,他身材瘦弱,白發駝背,雙目深深陷入眼窩中央,牙齒也殘缺不全,卻是這村子裏最德高望重的“守墓者”。
小木屋中央燃燒著一簇篝火,給這四處透風的簡易木板房增添了幾分暖意,陳立將提燈掛在門口的把手處,關上吱呀作響的房門,除下兜帽後,露出一張二十左右清秀的臉。
他小步行至篝火處,雙腿並攏跪坐,背脊挺得筆直,向著老人深深鞠了一躬,這才開口,“長老,我有要事稟報。”
老人的雙眼一片渾濁,枯瘦的臉頰上皮肉微微抽搐,用一種充滿死寂與絕望的聲調回複,“三天前,聖城毀滅的消息,我收到了。”
陳立下意識的抬頭往正北方向的天空望去,那兒隻剩下一團濃霧形成的混沌,曾經頂天立地的赤紅色火焰,於三日前徹底熄滅了,這座庇護了方圓數百裏近十年的人族聖城,終究也逃不過隕落的宿命。
這確實是陳立前來的理由,卻不是他此行的目的。
“長老,還有一事,很重要的事,我覺醒了。”陳立的雙眼直勾勾看著那簇篝火,以盡可能平靜的聲音說出更重要的信息,“覺醒後的能力是……可以帶人去往別的世界。”
一雙幹枯如雞爪的手,死死掐進陳立手臂肉內,那聲音雖然蒼老,卻不再絕望,反倒是充滿了激動與不可置信,“你說什麼!去往別的世界?!”
陳立的手臂劇痛,卻不敢把老人甩出去,生怕傷害到這位付出太多的長輩,隻能帶著顫音詳細解釋:“並不是永久的去往別的世界,至今為止能去的地方也隻有一處,開啟能力還需要魂晶,能帶的人也極為有限。”
痛覺開始褪去,緊握的手指慢慢鬆弛,老人漸漸冷靜下來,毫不猶豫的吩咐:“帶我去。”
陳立此來,正是為此。
他閉上雙眼,凝聚意念,右手前伸,掌心中緩緩凝聚出一個半虛半實的金屬圓盤,形象頗為類似古時候的指南針,其中的菱形指針散發出天藍色的光。
陳立從口袋中摸出三枚最常見的魂晶,往虛幻的圓形金屬位置投去,三枚血紅色的魂晶,就好似投入清水的鹽粒,瞬間溶解開來。緊接著天藍色的指針劇烈旋轉,眼前的世界漸漸扭曲變形,一陣藍光閃過,以陳立為核心,方圓五米左右的空間,所有物體都消失在了原地。
亂葬崗深處的小木屋失去了光芒,被壓製的惡靈開始顯形,墓碑詭異的抖動,好似有什麼可怕的生物欲從中掙脫,那行暗淡的火焰油燈搖搖欲墜,勉強鎮壓著各路牛鬼蛇神。
而另一邊,藍天白雲,青山綠水。
陳立因為能力消耗過度,躺在原地大口喘氣,守墓者長老卻跪倒在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上,雙手死死握住一抔最普通不過的黃土,悲喜交加之下嚎啕大哭。
陳立默默躺著,聽著老人嘶啞的哭聲,眼中沒有一點鄙夷之色。他明白,老人心中的那份悲苦,早已到了不得不發的地步,要不是為了守護這個村子,他早就崩潰了。
說來慚愧,陳立早已不是原來的陳立。
當初那個意誌堅定的小夥子,已經死在了六個月前的村落保衛戰中,如今這個沉穩得過分的年輕人,隻是一位靈魂融合後的異世界生命,或者說,穿越者。
短短六個月時間,陳立就從一個狂妄自大,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異世界來客,變成了如今村落的普通一份子,甚至在獲得特殊能力後,第一時間前來稟告村落的長輩,自然不可能是由於奇高的個人修養。
原因很簡單,這是末世,生存不易。
穿越後第三天,陳立跟隨隊伍去地下溶洞采摘蘑菇類主食時,由於莫名的優越感,私自去溶洞內部的禁區看看究竟,被精神控製類生物所魅惑,傻乎乎得往它食道走去。
要不是一起采摘食物的鄰居江嬸找不到人,第一時間通知了守護洞口的護衛隊,及時找到陳立將他打暈拖了出去,他這條命第三天就要葬送在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