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賢將信送出之後,忽覺一身輕鬆。對於他的無辜受屈,不少人為他憤憤不平,而他卻處之泰然,這很受人稱讚。魏長賢決心在屯留大幹一番,用政績來為自己洗冤,以行動來展示自身的價值。然而,在肮髒齷齪的政治環境中,正直的人是難有立身之地的,他的理想又一次被黑暗的現實給粉碎了。沒有說明原因,朝廷下令撤銷屯留,而魏長賢卻沒有得到新的任命,這使他終於明白,兼善天下的機遇已經一去不複返,剩下的他隻有獨善其身。於是,他以健康欠佳為由,辭去官職,回到鄴城定居。本來他想回館陶,傍依先人墳塋,詩書自娛,了此一生,可是撰寫《晉書》的熾熱使命感使他不得不留在鄴城。不管怎麼說,鄴城是京師所在,如今雖不在位,但通過往日故舊知己,幫助搜尋資料還是可能的;要是去館陶,那就難為其事了。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這是儒家傳統的人生境界,說的是理想的人生最好是完善德行,其次是建立功業,最後是樹立言論。能完成這三項中的任何一項,不論政治地位高低,也能流芳百世,永垂不朽。魏長賢清楚地知道,對自己來說,立德、立功都不可能了,他隻有寄希望於立言。因此,回到鄴城,在經曆短暫惆悵迷惘之後,又很快振作起來。雖說賦閑,物質生活清苦,精神生活還是富足的。他訪友求書,探幽索微,收集史料,決心在新的天地找回自己的人生價值。577年,周武帝宇文邕滅齊,為訪求人才,幾次下達文書征召魏長賢,這時他對武夫的暴政已經徹底失望,便同樣以疾病為借口拒絕了,此後,再沒出仕。
光陰似箭,瞬間十多年過去了,魏長賢也已年過半百,但還沒有兒子,這絕後的恐懼不時折磨著他,使他惶惶,使他憂傷;而如今,在流離中竟然得子,可見皇天有眼,魏氏該當後繼有人。
魏長賢深切了解,時不與我,自己這一生是難有作為了,立言的計劃也隨鄴城的焚毀、圖籍的散佚而遭流產。如今,他隻有把希望寄托在幼子身上,他決心用自己的全部心血澆灌這初生的嫩芽。他想,自己的祖上也是有過光輝業績的,自身雖未能光耀門庭,一定要讓兒子再興門楣,重振家聲。
經過多日的惶惶奔走,尋找住宅,購置產業,魏長賢終於把家室安頓下來,他鬆了一口氣,總算保全了初生嬰兒和愛妻的平安,足以告慰祖、父在天之靈。然而,緊接著他又開始了新的憂慮,這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呢?賦閑多年,本來就並不豐裕的家業在逐日遞減,遷居新址,另置產業,已感拮據,看來非得另謀生路不可。
他分析這裏的情勢,內黃置縣,雖始於漢初,但其築城的曆史還是悠久的。早在河亶甲定都相時,就在縣南13裏築有古殷城,後來,他的兒子祖乙(中宗)死後也葬在附近,就是今內黃縣西南25裏的商王中宗陵。公元前482年,吳、晉、魯會盟,吳王夫差與晉定公姬午爭為盟主,曆史上有名的黃池之會便發生在縣南40裏的地方。內黃還是著名賢者蘧伯玉的故鄉。春秋時,蘧伯玉為衛大夫,為人寬厚正直,一生追求品德完美,不斷自我否定,勇於改過,受到孔子禮敬,稱他為“君子”。內黃又是西漢名臣倪寬任過職的地方,倪寬千乘(今山東高青縣)人,曾為內黃令,修渠灌田,使百姓獲利甚多,為紀念他的功德,人們特稱該渠為“倪公渠”。這些深厚的文化積澱,孕育了內黃的民風民俗,“尚禮義,樂耕桑,好儒雅,衣冠文物之盛,仿佛鄒魯之風,”魏長賢想,在這樣的文化環境中開學館,招生徒,應當是一個切實可行的選擇。憑自己的學識、人品、資曆,該不會沒人來登門拜師吧!這既為當地培養了人才,也可以開辟一些財源,以充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