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直言敢諫,倡導諍諫之風(1 / 3)

魏征素以“人鏡”“千秋金鑒”著稱於世,是曆史上有名的諍臣,後晉劉響等在《舊唐書》中稱:“前代諍臣,一人而已。”宋代歐陽修、宋祁等在《新唐書》中讚:“三代遺直”,清代趙翼則說:“貞觀中直諫者,首推魏征”。

魏征不僅至公為上,無私無畏,直言敢諫;學識淵博,才思敏捷,能言善諫;而且論道佐時,首倡“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的哲理,佐太宗開廣言之路,並在朝廷中為諍臣張目,興諍諫之風。因而,貞觀一代呈現了封建社會曆史上罕見的開明局麵。

史載:有一次,唐太宗問魏征:“為君者何道而明,何失而暗?”魏征回答:“君所以明,兼聽也,所以暗,偏信也。”他進一步闡述說:以前堯舜開放四方的門路,使自己看到四方的事情,聽到四方的言論。因此,當時雖然有共、鯀這批壞人,也不會受他們蒙蔽,奸佞小人的恭維話和奸計,也不能迷惑他。秦二世就不是這樣,他居深宮之中,偏信趙高,結果直到統治崩潰,百姓背叛了,他還不知道。梁武帝偏信朱異,結果侯景領兵打到京城,他還蒙在鼓裏。隋煬帝偏信虞世基,天下人民到處揭竿而起,他還一點兒也不清楚。魏征一連列舉了三個曆史故事,生動而形象地闡明了“偏信”的危害和“兼聽”的重要性,然後說:“君能兼聽,則奸人不得壅蔽,而下情通矣。”太宗“甚善其言”。

魏征認為人君能否兼聽納下,是直接關係到國家興亡的大事。有一次,在和太宗討論守天下難、易時,魏征說:“守天下甚難。”太宗問:“任賢能,受諍諫則可,何謂為難?”魏征解釋說:“觀自古帝王,在於憂危之間,則任賢受諫。及至安樂,必懷寬怠,言事者唯令兢懼,日陵月替,雕至危亡。聖人所以居安思危,正為此也。”如果國君對諫奏事情的人,隻準他們戰戰兢兢、謹慎畏懼地說話,必然阻塞視聽,導致國勢一天天衰落而走向危亡。他還曾對太宗說:“自古以來人君為難,隻為出言即出善惡。若人君出言欲聞己過,其國即興;若出言欲人從己,其國即衰。古人雲:‘一言可以興邦,一言可以喪邦,’正為如此。”太宗也很讚成這一觀點。

可見,魏征和李世民君臣二人,對於“兼聽則明”及其重要意義的認識,是一致的。太宗要治理天下,奠定太平之基,把“任賢能,受諍諫”作為基本國策;魏征則“以身許國,直道而行”,不僅仗義執言,以諍諫為己任,而且還“深懼群臣莫肯進言”,竭力佐助太宗廣開言路,疏通各個方麵信息反饋的渠道,以求上情下達,下情上達,使政治生活趨向健康。

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上尊下卑,要實現廣開言路,上下無所阻隔,需要克服許多障礙,其中關鍵在於皇帝的態度。皇帝處於層次分明的封建等級社會的寶塔尖上,因此他能否喜聞己過,虛懷納諫,對於能否廣開言路,至關重要。

貞觀初期,魏征曾對太宗講了一件往事,隋朝時,曾發生過一樁盜竊案,隋煬帝下令於世澄進行追捕。於世澄隻要懷疑誰像賊,就嚴加拷打,含冤承認自己是賊的多達2000餘人,煬帝下令將這2000餘人同日斬決。大理丞張元濟覺得這件事不正常,就試探詢問作案人的情況,得知有六七個人是在案發那一天,才從另外的監獄獲得釋放的,剛出獄,即遭到追究堪問,由於忍受不了酷刑的苦痛,才招認參加了這次盜竊。張元濟進一步追究查詢,查明2000人中隻有9個人在案發當天行蹤不清,官吏中有熟悉他們的,知道那9人中有4人根本不是賊。然而,負責行刑的官員因隋煬帝已下令斬決,便不再以實情上奏,將2000人全部殺掉了。他通過這個故事進行勸諫,說明隋朝“臣下鉗口”,上下壅塞,以至滅亡,首先是由隋煬帝剛愎拒諫造成的,要想不蹈亡隋的覆轍,君主首先必須有博采廣納的器量,創造廣開言路的條件和氣氛。

首先,必須“以謇諤為忠”,大力提倡下級直諫。有一次太宗問群臣,為什麼近來全無諍諫?魏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從前,齊景公射箭時,根本射不中目標,而左右卻紛紛叫好。景公慨歎說:“自晏子身故,不複聞寡人之過。”他的臣子弦章進言說:“上之所好,下必從之。君若以謇諤為忠,則人皆晏子。”魏征繪聲繪色地講完這個故事之後,對太宗說:“陛下若經常表揚,稱讚諍諫之士,到需要提意見或建議時,誰能不盡忠心呢?”他還在《理獄聽諫疏》中說:“欲必使乎致諫,在乎好之而已。故齊桓好服紫,而合境無異色;楚王好細腰,而後宮多餓死。夫以耳目之玩,人猶死而不違。況聖明之君,求忠正之士,千裏斯應,信不為難。”說明隻要國君好聞直言,歡迎別人批評,大力提倡諍諫,那麼造就忠正之士,廣開言路是不難做到的。

其次,必須和顏悅色,創造臣下暢所欲言的寬鬆氣氛。封建時代君尊臣卑的朝廷禮儀,也往往造成君臣阻隔的氛圍,使臣子上殿以後,手足無措,知而不言,言而不盡。有一次,一位大臣上書陳述有關西藩的事情,寫得入情入理,頭頭是道,但太宗找他麵談時,他卻戰戰兢兢,語無倫次。太宗認為,就隻叫他麵奏這麼一件事,不應如此戰懼。魏征說:“天顏俯臨,豈得不懼?臣見在外諸司,欲奏事者,先三五日反複尋思。及其臨奏,三分不能道得一分。尋常易事尚難如此,況諍諫之人,出言皆是觸忤?賴蒙陛下假其顏色,若不如此,理終不申。”他請太宗在朝堂上要盡量和顏悅色,用以緩和臣下麵見君王時的緊張心理。太宗也發現由於自己“戚儀嚴肅,百僚進見者,皆失舉措,因此,每見人奏事,必假借顏色”。即使臣下的建議不合自己的心意,也不加嗔責,耐心地傾聽,而且對於像魏征那樣的敢言直諫的大臣,還能以師友待之。他曾說:“煬帝多猜忌,臨朝對群臣多不語。朕則不然,與群臣親如一體耳。”這就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君臣身份的隔閡,有利於造成一種直言敢諫與虛懷納諫的寬容、和諧的政治氣氛。

再次,必須博采廣納,不要因人廢言。不管是什麼人,隻要他提的意見或建議有價值,都應當認真研究、采納,這樣才能真正溝通信息反饋渠道,傾聽來自各方麵的聲音。魏征提倡“采芻蕘之言,從忠讜之策”,認為隻要提出的主張能對治國安民有所裨益,即使是出自山野割草砍柴的百姓之口,也要認真聽取和采納。太宗也主張重所“言”,而不重“言者”,他曾說,“言之而是,雖在仆隸芻蕘,猶不可棄也言之而非,雖在王侯卿相,未必可容”,隻有這樣,才能兼聽博采,及時聽到各階層民眾的呼聲。

最後,必須讓人暢所欲言,不要苛求其百分之百的正確。貞觀之初,有許多人向太宗“上封事”,然而,有些意見並不中肯,太宗感到厭煩,想加以責罰。魏征說:堯舜時代,在大路口樹立木柱,讓人們在上麵書寫對政事的意見,稱為“謗木”。古時君主樹立這種謗木,是想借此知道自己的過失。現在的“封事”,就是謗木的遺風啊!陛下要知道政事的得失,應當讓人暢所欲言。說對了,對朝廷有益;說錯了,對政治無損。太宗高興地接受了他的意見,對上封事者都加以慰勉。上級對下級的意見不苛求,才能打消下級不必要的顧慮,大膽提出自己的意見或建議,以供上級博采眾議,做出正確的決策。

唐太宗欣然采納魏征的這些主張,他對納諫亦有頗為深刻的認識:“逆耳之辭難受,順心之說易從。被難受者,藥石之苦喉也,此易從者,鴆毒之甘口也。明王納諫,病就苦而能消;暗主從諛,命因甘而致殞。”因此,屢屢鼓勵臣下直言規諫,匡正己非。

貞觀之初,唐王朝除了從道義上提倡和鼓勵直言諍諫之外,還建立了一係列製度;

第一,讓諫官與聞政事。貞觀元年(627年),詔令“宰相入內平章國計,必使諫官隨入,與聞政事。有所開說,必虛己納之”。唐代的諫官主要有:左右散騎常侍4人,掌規諷過失,侍從顧問;左右諫議大夫8人,掌諫諭得失,侍從讚相;左右補闕12人、左右拾遺12人,掌供奉諷諫,大事廷議,小事則上封事,等等。讓這些諫官隨宰相入內閣“平章國計”,這是貞觀之初的一個創舉。這一製度的建立,一方麵表明朝廷對諫官的重視和諫官地位的提高,另一方麵也有助於最高統治集團及時聽到各種不同意見,拓寬信息反饋渠道,以保證決策的正確。

第二,健全封駁製度。貞觀之初,重申和健全了中書省、門下省的辦事製度。規定:中書省掌軍國政令,草擬皇帝的製敕詔令,門下省負責審議中書省起草的文件,目的在於互相製約,起到監察作用。然而,在封建官場上,許多事往往不可能完全秉公辦理,太宗批評說:“國家本置中書、門下,以相檢察,中書詔敕或有差失,則門下當行駁正。比來或護己主短,避成怨隙,或苟避私怨,知非不正,順一人之顏情,為兆民之深患,此亡國之政也。”指示二省官員“須滅私徇公,堅守直道,庶事相啟沃,勿上下雷同”。還說,你們身居機要之職,如果隻是署署名,照抄照轉,這樣的事情誰不能幹,又何必擇才呢?作為中樞機關的中書、門下兩省,堅守直道,就可以避免重大決策的失誤。昔時有過“五花判事”的製度,凡軍國大事,先由中書舍人各執所見,雜署其名,然後由中書侍郎、中書令審查,再交門下省給事中、黃門侍郎進行駁正。貞觀之初“始申明舊製,由是鮮有敗事”。

第三,諸司皆於正牙奏事。為了杜讒邪,唐太宗規定凡宰相奏事,不但諫官、史官隨之,而且“諸司皆於正牙奏事”,使意見公開化,以防止勢利小人挑撥離間。

第四,五品以上京官,“更宿中書內省”。太宗規定: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每次召見,“皆賜坐與語,詢訪外事,務知百姓利害,政敦得失”,以便及時了解下情。

由於唐太宗采納魏征的主張,采取切實措施,廣開言路,兼聽博納,因此有效地避免了重大決策上的失誤。

魏征不僅倡兼聽宏論,佐太宗開廣言之路,而且身體力行,為諍臣張目,大興諍諫之風。唐太宗作為一代明君,對納諫還是有比較深刻的認識的,史籍中對此也多有記載。例如:貞觀二年(628年),他曾對杜如晦說:“人君必須忠良輔弼,乃得身安國寧”,並引隋朝的曆史教訓說:隋煬帝是因為下麵沒有諍臣,自己又聽不到過失,罪惡積累,禍害盈滿,才導致滅亡的。“若人主所行不當,臣下又無匡諫,苟在阿順,事皆稱美,則君為暗主,臣為諛臣,君暗臣諛,危亡不遠。朕令誌在君臣上下,各盡至公,共相切磋,以成理道,公等各宜務盡忠讜,匡救朕惡,終不以直言忤意輒相責怒。”但是他畢竟是個獨攬大權的封建皇帝,未免有接受不了批評的時候,有時言辭過於激烈,他受不了;有叫對他約束嚴格一些,他也受不了,因臣下直言忤意而大加責怨的事,還是時有發生的。每當這種時候,魏征都挺身而出,為諍諫者辯解,使太宗“霽威”改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