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涯》第八章
【一歧踏去路無涯】
“原來你還會笑呀?”
“笑有何難。”
“我剛看你們幾個,還以為你們都隻會冷著臉呢。”
“隻是悲喜無用,哭笑無人在意而已。”馬坤說著,仰頭歎了口氣。再看我時,他又是一個淺淺笑靨。我知道,他這些年一定經曆很多,但他再見我時,卻不願他的情緒感染了我。我也不再多說什麼,隻回他一笑。他不說,我不問。
“前幾****去了你以前住處,隻見一片廢墟,怎麼回事?”馬坤突然問我。
“我也不知。當年你離開之後沒幾天,莫名起了一場大火。我家便遷到了蕪湖。”
“隻怕那火也不簡單。”馬坤聽著皺眉,喃喃自道:“待這邊的事一了,必去查查。”其實,那場大火我亦疑惑過,隻是自己向來不愛多事罷了。
聽馬坤一說此間事情,我卻倏地記起相遇之時,馬坤在歐冶坊所問之事,遂去問他來此為何。馬坤也不隱瞞,將可說之話盡數說與我聽。
原來馬坤與那壯漢、刀客皆是朝廷之人,隸屬於騰驤衛秘衛。據馬坤所言,騰驤衛分有騰驤左衛、騰驤右衛、武驤左衛、武驤右衛,負責隨皇駕護衛。後來四衛之中佼佼者被組成秘衛,除隨駕之外,更受密令行事,可調動二十六衛。雖說朝中錦衣衛權勢蓋天,但也無奈這騰驤秘衛貼身護駕,隻得聽候調遣。不過,自當今聖上即位,秘衛便不止騰驤四衛之人,而是開始招攬江湖人士,加入秘衛替他辦事。馬坤幾人,便是後來被招去的。
要說這馬坤進入秘衛,亦是機緣。
據馬坤所言,其師名喚陳一寒,少年時行走江湖,曾在安陸州救過一人,細節不詳。而那人,後來隨興王世子入京。興王世子登基後,那人成了錦衣衛副千戶。如今,那人已是大明開朝以來,唯一一位三公兼任三孤之人。他,便是陸炳。當然,此乃題外之話。
馬坤之事發生在他十歲之時。當時陳一寒領他去了陸府。陸炳記著陳一寒恩情,便把馬坤留下撫養。而陳一寒隻留了自己那套竹笠鬥篷給馬坤,說是馬坤長大以後,行走江湖可有件護身寶器。至此,陳一寒不再出現。
我打量著馬坤那身鬥篷,看著除了材料奇異之外,卻也無什麼神奇之處了。
再說馬坤,他在陸府,苦練陳一寒先前所授,未敢懈怠,隻為早日找到他的師傅。一晃七年,馬坤一十有七。他離了京師,行走江湖,憑著獨步武林的輕身功夫,劫富濟貧,並四處打探陳一寒下落。終於,他查到陳一寒離開京師以後,到了陝原以西。
而陝原以西,有股江湖勢力令馬坤頗為在意。
那是個邪教,名喚溯源教,崛起於二三十年前,在江湖中排除異己,樹敵頗多,卻無人能奈何得了。其手段頗為了得神秘,若陳一寒失蹤是與之有關,怕是凶多吉少。
馬坤在陝原附近盤桓年餘而無所得,卻接到陸炳傳信,要他回京。
原是兩個月前,宮中失竊,那盜賊被侍衛撞見,最後卻在幾十名騰驤衛與錦衣衛的圍堵下脫身。其輕功不錯,宮中無人可與之匹敵。所以陸炳想到馬坤,請他加入秘衛,追捕盜賊。
“我們兵分四路,一路追尋,終於在箬笠尖被我截住了他。”馬坤說道:“他輕功不及我,但身手靈活,若不是門將和阿圖趕到,我亦無法傷他。他心口中我一掌,以致我們一時大意,竟教他連夜以縮身法逃遁。我們一路尋找,前幾日在虹關村外與他遭遇,這一次他被傷了手腕、毀了兵刃,遁逃而去。所以我們徹查附近醫館、劍坊。卻不曾想遇到了你。”
“精彩啊!”我聽得不由稱讚,馬坤這些經曆,實在豐富,與之相比我活得實在安逸。
馬坤或是從我眼中看出我所想,苦笑一聲,複問我道:“你呢?回虹關有事?”
“我是要去鳳城。我父親不知為何事去了鳳城,我想去看看。經過這兒,也就留下歇息。”
“鳳城?近來有不少劍客皆南下鳳城,要參加幾月之後的鳳城劍會。你父親會不會也是為此而去?”
“這就不知了。”我抬頭看著日漸西沉,想著邀他回客棧飲酒,但未開口,卻聽他感慨道:“我們當年一別,十五年來生涯各異。今日能再相見也是緣分,他日更不知你我要行至何方,不如今夜我們喝個不醉不歸,方不負此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