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一個低沉溫柔的聲音叫道。
這聲音有些熟悉，我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天下竟然有這般像玉一樣的人兒嗎？
後來，我才知道他叫西陵謹，是他救了我。
西陵謹花了數日才搶回我一口氣。從那以後，每隔一個月，他就要來看我一回，給我看傷換藥方。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找到我的，那段往事我早已記不起來，而西陵謹也沒有告訴我。我深深記得我的臉總共被劃了五道傷口，觸目驚心。但是我在意的不是我的容貌，而是我失去的記憶。
後來我將自己鎖在屋中，根本不讓西陵謹見我，也不敢讓他見我，一張已毀的臉還如何見人？可是他沒有介意我的樣子，一直在身邊安慰我，或許，那一日是他這輩子說過最多話的一天。
過了幾日，我終於能冷靜下來，也想開了，臉隻是一張皮麵而已。
我輕輕撫摸鏡麵中的那張臉，幽幽的歎了口氣。
突然喉嚨口一陣腥氣湧上，我側過身子，用帕子捂住嘴，猛地咳了一聲，待到拿開時，我分明看見雪白的帕子上，濡濕了一灘觸目驚心的嫣紅！
渾身滾燙胸口卻陣陣涼，小腹中撕裂般的疼痛幾乎令我咬斷牙根。
但終究還是將所有的呻吟都硬生生吞入了喉嚨煎熬翻滾，強忍著不肯出一點聲響。
我猛地捏緊了帕子，心裏恍然有些醒悟過來——難道、、、我最終竟會是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老天待我何其不公啊？莫名其妙讓我失去記憶，到最後竟還要如此折磨我，給了我這麼個滑稽可笑的死法！
腦海裏靈光一現，閃過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畫麵。
小女孩安靜地坐在娘親的身邊，看看磨得光溜溜的銅鏡，還有銅鏡上的菱花，看看娘親，再看看光溜溜的銅鏡和菱花。娘親有一雙比河水還清澈還溫柔的眼睛，鏡子裏小女孩的眼睛卻帶著一點憂鬱。
娘親一下一下地梳著她比黑夜還黑的頭發，這長長的頭發很乖，不聲不響地從娘親的頭上爬下來，都快爬到娘親的腳踝上了，娘親笑著斜了小女孩一眼，“你的眼珠子這麼不停地轉，不累嗎？”
小女孩伸手托起一小束頭發，它們看起來很乖，其實不乖，狡黠地從手中滑落了下去，就像河水一樣握不住。小女孩羨慕不已，“娘親，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出這麼多這麼滑的頭發來。”
娘親慢慢地把頭發綰起來，歎了一口氣，對女孩說：“卿兒，我倒是希望你永遠是個垂髫小女兒，是個黃毛丫頭。”
“為什麼，娘親，難道你不希望我長成像你一樣的絕世美女？”小女孩不解地依在娘親的身上。
娘親被小女孩“絕世美女”這個詞逗笑了，不過她隻是輕笑了一下，娘親的笑總是很短暫，女孩多麼希望她能多笑笑，因為娘親一笑，她就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更明亮了。娘親又歎了一口氣，對著鏡子喃喃地說：“紅顏多薄命。”
娘親喜歡歎氣，她一歎氣，女孩就覺得整個世界都會回旋著低低的歎息聲。女孩看著鏡子裏的娘親，忍不住也歎了一口氣，不解地問道：“紅顏是紅紅的顏色嗎，為什麼紅的顏色就要有薄薄的命？”
“紅顏不是紅紅的顏色，紅顏指的是美麗的女人。”娘親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合了下來，美得不食人間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