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十年來,成歌第一次到這個地方,周圍都是小孩子,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他們也許從不知道何謂生活疾苦,何謂離別傷逝,在他們童真的世界裏,隻有最純粹的喜怒和是非。
你如果對我不好,你就是壞人;你如果對我很好,你就是好人。
所以媽媽以前常說,成歌,你要快點長大,到時媽媽會教你怎麼分辨好人和壞人。
她蹲在地上堆積木,抬頭問:“現在不能教嗎?”
媽媽正在摘揀豆角,手指真漂亮,像玉做的一樣,被青翠的豆角襯得瑩白美麗。她看呆了,抓著一塊方形積木遲遲忘記放下去,好好的一座房子平白了沒了頂。
媽媽手上動作未停,笑吟吟地望過來:“你背個書都顛三倒四的,媽媽這時候和你講再多道理,你還不是睡個覺就忘了?以後多的是時間跟你講,媽媽又不是會偷偷跑掉了。”
她恍然大悟,嘻嘻傻笑,是呀,反正以後還長著呢。想著,小手一鬆,沒掌握好力度,方形積木吧嗒一下砸了下去,將好不容易搭好的三層房屋給砸塌了。
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聲實在是傷心,連在屋裏午睡的爸爸都驚動了。
“乖乖,怎麼了這是?”爸爸將她抱起來,親吻她的臉頰,濕漉漉的淚水沾上他的胡渣。
“嗚嗚……房、房子……倒、倒了……”她指著地上的積木哽咽。
夫妻倆對視一眼,哭笑不得,開始一起耐心安撫這個自責的小東西。
“隻是積木而已,我們重新搭就是了。”媽媽溫柔的聲音讓她微微放了心。
此時的一家三口,誰都未曾知曉,這樣的坍塌竟如一個預兆般,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了現實,殘酷的現實。
是的,媽媽還沒來得教會她許多道理,便再也不回來了;爸爸也無法抱起她,叫她乖乖,將她的眼淚吻去。
而成歌似乎再也無法繼續長大了。所以她依然活得純粹,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裏,如一張不被世人憶起的白紙,蒼白索然又特立獨行。
但再是不去承認,她明明還是已經長大了啊。
成歌低下頭,借著男生的身高將自己遮在陰影下,用氣聲說:“晏以暮,我過完年就十九歲了。”
晏以暮剛買完票,轉身將票遞給她,見她躲躲閃閃的樣子,不覺失笑:“沒人規定來遊樂園是小孩的專利,別太較真。”
“……唔。”她一時想不到可以應對的話,接過門票,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可能是嫌她走得太慢,男生忽然伸手將她拉到身側,手掌圈在她腰上,隔著薄薄的布料,她肌膚的溫熱便徐徐傳來。
感到她下意識地輕輕瑟縮,晏以暮唇角笑意更濃了幾分,垂首瞧她:“別緊張,我不會吃了你。”
“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這樣好像……”成歌緊緊捏著門票,她一旦有什麼困擾就會有這樣的小動作。
晏以暮靠近她,他和她已經很近了,這樣的動作仿佛兩人將要貼在一起了。
“小駱駝,你臉紅了。”
“轟——”臉頰真的火燒起來似的,成歌眨眨眼,想將眼裏不知名的氤氳散去,她緊張地不知所措,這是麵對晏以暮時獨有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