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澄十二歲與東魏孝靜皇帝元善見的妹妹馮翊長公主結婚,十四歲當上尚書令,兼任並州刺史,正當高歡逐漸培養高澄做接班人時,一件意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高澄趁高歡出兵打仗離家日久的機會,與父親的寵妃鄭大車偷情。
鄭大車原本是孝文帝五子廣平王元懷的妃子,元懷就是元修皇帝的老爸。鄭大車的美麗在高歡諸位妃子中恐怕排行第一,史載寵冠後庭,為高歡生十四子高潤。高潤自小聰明俊美,高歡讚歎說:“此吾家千裏駒也。”鄭大車出身北朝高門望族滎陽鄭氏。高歡之所以娶那麼多貴族寡婦,目的在於接收她們的影響力。北朝婦女主事兒,丈夫的關係,娘家的關係,一並拉到高歡這裏。高歡雖然出自渤海高氏,其實鮮卑鎮兵而已,社會地位低下,漢人門閥不希望和高歡聯姻。遊京之寧死不肯把女兒嫁給高歡,基於門第偏見,娶寡婦阻力小許多。
鄭大車出身名門,行為卻不甚檢點,與少年高澄生出風流韻事。說她擅風情、秉月貌,並非單指高澄一人。後來曾傳出高潤十五歲仍與母親鄭大車同床同枕的醜聞,當然那是後話。
高澄遇到麻煩,麻煩非常大,有兩名婢女把兒子和父妃偷情的隱私捅了出去,一名婢女告發,另一名作證。高歡大怒,惡狠狠痛打高澄一百大棍,關押起來。盛怒之下的高歡有廢掉高澄世子的打算,當時大爾朱氏得寵,高歡準備立大爾朱氏生的五子高浟為世子,從此不再見正妃婁昭君。
埋怨兒子無濟於事,婁昭君知道有一個人可以救她們母子,會說話的司馬子如。司馬子如跟隨爾朱氏,韓陵山戰役後轉投高歡,他們是老交情。高歡舊日裏的兄弟們中間,司馬子如口才第一,能說會道,喜歡講黃段子。像這種黃色醜聞,別人不好意思說,他能說。婁昭君沒有托付錯人。司馬子如來到晉陽見高歡,三杯酒下肚,拉了一段家常轉到正題:“大王,怎麼不見嫂子出來?” 高歡一臉沮喪,前因後果一說。司馬子如歎息道:“這種事太正常,我那個不肖子司馬消難也和我的小妾有一腿。家醜不可外揚。哪個富貴家沒有這種事兒,宣揚出去就難聽啦。嫂子是大王結發妻子,想當年在懷朔那會兒,嫂子經常從娘家帶財物救濟。我記得大王有次犯事,被打得背無完膚,嫂子不離左右、晝夜伺候。嫂子跟隨大王從葛賊那兒一路艱辛來到並州,家徒四壁,燃馬糞做飯,親手縫製靴子,恩義不可忘。大王夫妻同曆艱難,不離不棄。千好萬好,還是發妻好。再說,婁領軍的功勞也不可忘。對比大王的千秋大業,區區一個美女算什麼,如同草芥。再者說,婢女的話未必當真。”
高歡陷入沉思,司馬子如的話條條在理。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總有一個出色的女人,沒有婁昭君沒有高歡的今天。高歡有十五個兒子,婁昭君生六個。婁昭君的弟弟婁昭累有戰功,手握兵權。司馬子如說得很明白,廢世子,第一丟麵子;第二背棄發妻,良心過不去;第三得罪功臣。
為一個女人得罪那麼多人,怒火平息後的高歡感覺到不妥。他讓司馬子如全權處理這件事,司馬子如消除高歡心裏最後一絲不快。他把高澄叫來責問道:“你說假話了吧?”高澄莫名非妙,司馬子如繼續說道:“一個堂堂男子漢怎麼能害怕父親的威嚴誣陷自己?”高澄恍然大悟,忙不迭地連口道:“是,是,我什麼都沒做。”司馬子如提審兩個婢女,威逼恐嚇,可憐的婢女受不了折磨上吊自盡。司馬子如回複高歡道:“她們果然說謊話。”
高歡大喜,叫來婁昭君和高澄。高澄跪拜向前走,婁昭君遠遠望見高歡,一步一叩頭,一家人流著淚水,重新團聚。高歡安排家宴,席間贈司馬子如黃金一百三十斤,對高澄歎息道:“全我父子者,司馬子如也!”
以高歡的聰明,豈能看不出司馬子如的用心,怎麼會不知道這是一出戲。這是最佳解決方式。為謀取更大的利益,人有時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婁昭君和高澄自然心如明鏡,婁昭君用叩頭方式懺悔兒子的過失,高澄則必須用他的方式重新贏回父親的心。或許出於自身的聰明,或許高人指點,高澄察覺到高歡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