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樂貓著腰鑽入洞口,抬頭一看,一條黑漆漆的通道直入峰頂。
這顯然是人力所為。陳樂有些奇怪,如果要登上山頂,從外麵攀爬上去就行,為什麼要費大力氣,在山體內部打出一條通道呢?
更令人費解的是,這條通道還如此筆直,一般人即便發現了,也根本爬不上去。
也許是這一年來的生活太過優哉遊哉,陳樂在一瞬間突然生出了強烈的好奇,決定看個究竟。
至於攀爬難度,在他看來,和平地沒什麼太大差別。
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正當他感覺開始冒汗的時候,隱隱有亮光傳來。
推開隔板,眼前是一間巨大的密室。
除了跌落的那塊巨石外,四周密不透風。
但正因為巨石跌落造成的缺口,陽光傾瀉而入,讓室內的一切無比清晰。
一尊三人高的白色塑像,靜靜屹立在正中,顯得無比威嚴。
在山體內打造一條筆直通道,已是極難,再生生挖出這麼大一間密室,難度更是可想而知。
最關鍵的是,這間密室的空間之所以如此巨大,完全是為了容下這尊塑像。
陳樂伸手摸了摸,觸手一片溫潤,竟是用罕見的白玉雕成。
他後退兩步,想好好欣賞下這尊雕塑的不凡之處,突然一下愣住了。
再多看兩眼,他忍不住啞然失笑。
這尊雕塑擺放的位置極為難得,所用材質極為名貴,但雕刻的手法,卻不敢恭維。
線條粗糙不說,人物的穿著,麵貌,神態,動作,無一不令人捧腹。
這是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子,戴著頂古怪的三角帽,一身短衫,露出了兩截小臂。這個打扮,在青雲宗簡直不可想象。
他的表情更是滑稽,似乎是在眨眼睛,但左眼很大,右眼太小,就像個獨眼龍。一手捧著書卷,另一手比劃了一個奇怪手勢。
陳樂覺得這個手勢有些眼熟,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一方珍貴的白玉,雕出了這麼個玩意,真是暴殄天物。
陳樂搖了搖頭,密室內除了這尊雕塑,再無他物,正準備原路返回,突然目光一動。
密室四周的牆壁上,似乎刻有字跡。
他走上前一瞧,映入眼簾的第一行字,便讓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就是個傻瓜,徹頭徹尾的傻瓜!”
字跡極為潦草,卻是力道驚人,深入石壁一寸有餘。
陳樂摸不著頭腦,又看了下一句。
“你若不傻,還有誰傻?”
再往下看去,字跡歪七豎八,字體大小也完全不同,顯然是不同時間刻上。
但每一條字跡,都和傻有關。
陳樂也不知道作者罵的究竟是誰,但他隱隱感覺,作者就是雕塑的這個男子。
因為有種滑稽的矛盾感,隱隱暗合。
雕塑材質昂貴,人物卻極為粗糙。
字跡功力深厚,內容卻莫名其妙。
想到功力兩個字,陳樂突然心中一動。
他手指輕觸字跡刻痕,閉上眼睛去感受。
刹那間,潮水般的真元滾滾而來,然後…
滾滾而去。
陳樂感到了一絲蹊蹺,換了另一行字跡觸摸,依然如此。
自己就像是獨立於江邊,見大河滔滔,奔騰而過,自身卻毫發無損。
他睜開眼,陷入了沉思。
為什麼這一次,不再有那種奇怪的眩暈感了呢?
半晌之後,他心裏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答案。
每一次眩暈感的出現,都是自己感受到了強烈的真元氣息。
更重要的是,每一次,這種氣息都給自己帶來了明顯的威脅。
在河邊那次,蔣劍森劍上的真元,差點刺死大高個。
洗墨池那次,無字書頁上的真元,想要抹去自己的記憶。
所以本能地,自己感到不適。
而這一次,字跡裏殘存的真元比前兩次強悍無數倍,卻是如此平和,不帶一絲殺氣。
似乎僅僅是想讓觀者體會一下,天地是何等波瀾壯闊。
陳樂想通了這點,再看這尊雕塑,不再有任何嘲笑的感覺,而是隱隱生出了一絲敬意。
就像對方滑稽的衣服,搞笑的表情。
隻是想遊戲人間,對這個世界沒有任何惡意。
他沉默片刻,正準備離開,突然一陣風刮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