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妨舊事從頭記(7)(1 / 2)

華嚴寺建寺不過五十年光景,因用作遼國皇室的祖廟,自然季季修繕,年年補塑,幾代遼帝每巡幸西京,必至寺中祭拜先祖,弘揚聖德,廣施恩澤,道宗以後,允許庶民百姓入寺燒香祈福,因此更加香火旺盛,崔明禾生長於斯地,又是名門望族,對這華嚴寺是再熟悉不過的。

知客僧聞得有人深夜造訪,忙出來相迎,看見那老道,施了合十禮,道:“原來是萬難道長並兩位施主光臨敝寺,請進。”萬難還禮道:“深夜叨擾,請師父代老道向住持大師告罪。”知客僧微微一笑,他知萬難是本寺住持的密友,深夜到此必有要事,將三人領進寺內,帶入一間廂房奉茶,自去稟報住持。

佛門淨地不好大聲喧嘩,三人便安靜等待住持到來,萬難坐於一邊,這時屋內明亮,隻見他身著寬大道袍,身材高大削瘦,麵目冷峻,一言不發,眼不斜視,隻是喝茶,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勢。

崔明禾依然心中耿耿,低聲道:“大哥,這下無礙了,這華嚴寺的住持是五濁大師,他是我爹的好友,可不用怕被別人欺負了。”萬難聽到他說話,狠狠瞪了一眼,崔明禾心中一嚇,便不敢說了。

丁靖山一笑,端茶飲了一口,心中奇怪不已,不知這位萬難道長是何出身,他身具武功如此了得,將各大江湖門派尋思一遍,似無甚麼道家門派的名人耆宿合乎身份。不過看他所作所為倒並無惡意,而先前若非得他援手,在警巡院中也恐難逃脫,隻是他昨晚夜探乾雲莊,戲弄崔明禾,又對那劍譜異常關切,種種行為又究竟為何,終是苦思不解。

忽又想到先前偷聽到崔崇海和塗萬劫的談話,似乎那銀蛇幫尚有什麼“大公子”不日便要前來,自然是要向自己尋仇的,把往事一番回想,卻不明白這“大公子”是銀蛇幫中的何樣人物,想到此處,忽然心底裏湧出一個大大的不祥預感,心想:“我明敵暗,不如立刻帶著嬋兒和小兒離開此地?可是……”又想到自己若一走了之,豈不是讓乾雲莊崔家母子倆身處險境?有諸般謎團難解,一時驚疑不定,心中雜念橫陳,甚是惴惴。

過不多時進來一位花白胡子的老僧,便是本寺住持五濁大師了,他已得知萬難帶兩人前來,一見之下竟是崔明禾,不免驚訝,又聽說另一位是丁靖山,更感詫異,說道:“原來是丁大俠光臨敝寺,老衲可怠慢了。”丁靖山也道:“大師好,久仰久仰!”

五濁道:“義俠大劍懲惡揚善,名滿江湖,老衲聞名久矣,今日終於有幸得見,阿彌陀佛!”丁靖山謙道:“哪裏,大師過獎啦,小子不過盡些江湖人的本分罷了。”五濁哈哈笑道:“兩大高手相遇,定有過一番驚天動地的切磋,是也不是?”丁靖山道:“萬難道長身懷絕藝,可比在下高得多了。”他這番話說得倒是出自衷心,自遊曆江湖以來,似萬難這樣的高手,今晚當是第一次見識。

萬難聽他說得謙遜,也微笑作禮道:“丁大俠,適才老道有心要試你武功,言語上多有不敬,還請見諒!”他忽而轉成一副和善有禮的模樣,丁靖山連忙作禮遜謝。

五濁道:“對了,三位是怎麼遇在一起了?”萬難正要答話,卻被崔明禾搶先說了。他自進來華嚴寺便放心大半,崔家是當地名門,他又愛到處遊玩嬉鬧,什麼官宦衙差、文士郎中、兵夫走卒、僧尼俗道都是認識一些的,這下見五濁大師對自己和丁靖山都禮遇有加,便有恃無恐,心生放浪了,待五濁問起緣由,便先將萬難數落個不是,說他為老不尊,方外之人要管紅塵俗事,昨晚躲在別人牆外偷聽,今晚躲在別人屋外偷聽,被人發覺還要打人,打人就打人罷,卻把火氣往不相幹的小輩身上撒,不但欺軟怕硬,而且目中無人,恐怕還有辱三清,簡直是豈有此理的牛鼻子。

這一番強詞奪理,直把萬難氣得漲紅了臉,強忍著不便發作,五濁大師卻是微笑聆聽,連道:“善哉善哉!”崔明禾問道:“老和尚,這般胡作非為的老道,你還說‘善哉善哉’?”一眼瞥到萬難,恐是氣得不輕,便學五濁大師作個合十禮,喃喃道:“唉,阿彌陀佛,真是罪過罪過!”心中一陣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