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輝曆二十四年,赤羽洲,楓迦城郊榭麗湖畔。
清爽的風撫著垂柳,吹動一湖水。此時正是暑去秋來,最愜意的時刻。
三三兩兩情侶有說有笑,漫步遊玩。
在一棵足有百歲的巨大柳樹下,有個渾身透著鬆散的男孩兒。他背倚樹身,半睜雙眸盯往河麵,一臉似睡未睡的神情。
在其腳邊,翠綠魚竿深深沒入泥土,高翹起的頂端托著魚線,微微晃動。
男孩兒打個哈欠,舉起雙手伸個懶腰。抬起頭,目光與穿過柳枝的陽光相觸,一點也不避讓,好像真的不刺眼。
此人有著令人一見難忘的劍眉星目,高挺鼻梁與薄薄嘴唇,也為其平添幾分英俊。
“祈禁,你在幹什麼?”一名身著白衣,手持折扇的少年,氣喘籲籲跑來,額上滿是汗水。
“我在挑戰。”對方一動不動,抬首望著上方。“釣魚是挑戰自身耐性,與陽光對視,則是挑戰作為人的承受極限。”
深知此人脾性的白衣少年哦了聲,漫不經心問:“結果如何?”
“耐性挑戰失敗,我不僅一條沒釣上來,還被魚把釣鉤咬走了。”
白衣少年哈哈大笑,又問:“另一項呢?”
“我與陽光對視一刻鍾,期間眨眼六次,而對方則以柳枝遮擋光線五次,雙方伯仲之間,可謂不分勝負。”
“你眼睛沒事吧?”白衣少年有點擔心。
祈禁劍眉挑了挑,滿臉尷尬。“呃……怎麼說呢,現在眼前忽明忽暗,又帶點血紅色,已經看不見東西了。在剛剛,我隱約還聞到絲糊味,你快看看,我倆眼是不是焦了?”說著,他低下頭,故意睜大眼睛。
白衣少年刷的一展折扇,輕搖幾下,衣帶飄飄,很有幾分文人雅士的味道。剛要彎腰觀瞧,誰知附近走過一對年輕情侶,其中那名高挑女性的裙角,被風吹起,露出一截雪白如嫩藕的玉腿。他眼睛都直了,目光追著小腿好半天,才連連搖頭,歎道:“哎,好一雙玉潤柔滑的腿,隻可惜我出門匆忙,沒帶紙筆,不然定要將它畫下來!”
“畫個屁,你沒見她左腿內側,有塊紅色胎記嗎?”祈禁嗤之以鼻。
白衣少年愣愣打量他半晌,頹然歎氣。“看來對太陽的挑戰,你勝利了。”
祈禁莞爾,雙手用力撐地,整個身體如勁弓般,刷的彈起。挑戰成功的喜悅,令他精神抖擻,神采飛揚中提議道:“多多,接下來我要挑戰水中憋氣,你幫我計時。”
白衣少年正是楓迦城古家長子古多多,其父古林曽任赤羽洲都司,一等一的封疆大吏。原本他也算是豪門子弟,放蕩不羈風光過好一段時日,直至距此千裏之遙的皇城內發生驚天之事,受原行中衛烈將軍聶文虎所累,赤羽王洛蒙遭軟禁於宮,隨同前往宿星的六位駐疆將領被誅,整個赤羽洲自六品官階以上,一個不留,全部貶為平民,再無官帽可戴。其中也包括古家。
不過當不成豪門子弟,倒也沒影響此人心性,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那些冷言冷語即使傳入耳朵也不以為意。古多多生來不願習武,卻樂於冒險,尤其是陪祈禁發瘋,這令他感覺生活多姿多彩。當下出口就要答應,幸好猛然間記起件大事。
“下次吧。我今天找你,是老爹的命令。”
祈禁撓撓頭,滿臉不解。“古叔前晚去‘雲煙閣’喝花酒的事,我誰也沒對說。畢竟收了他老人家二兩金錠的封口費,我祈禁拿人錢辦人事,絕不……”
古多多見其越說越不堪,連忙打斷:“別說了,才不是那回事!老爹是讓你參加‘滿月宴’。”
聽到滿月宴三字,祈禁原本喜悅的臉,慢慢沉了下來。
“我們都知道你不願去,因此以前老爹從不通知你。誰知這次他一反常態,對我說必須把你喊去。當然,你可以不去,大不了我回去說找不到你。”古多多全不把這事放在眼裏。
祈禁沉思片刻,緩緩開口:“古叔雖常逛青樓,喜歡與歌姬把酒言歡,一副為老不尊的模樣。可事實上他極有分寸,對楓迦城大小事也知之甚詳,此次讓我去,肯定別有深意。”
“你這樣說,我都不知該反對還是讚同。”古多多很鬱悶。
“哈哈!”祈禁展開右臂,大力攬住對方的肩。“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味逃避也始終不是辦法,從這次開始,就要讓其他家族知道,我祈禁絕非軟弱可欺之人!”
陽光落在對方豪氣幹雲的臉上,那雙狹長銳利的雙眸,帶著強烈自信。古多多微微一笑,明白他又恢複到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心下為此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