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廳邊上就是廚房,夏候煜立在若大的廚案台邊上,玄衣靜垂,鳳眸緊斂,眼底一絲明銳痛色飛閃而逝,那惑人乳下的黑痣自腦底卷向心穀深處,瞬間將他包圍,鋪天蓋地。
那消/魂的一夜,他永世難忘,亦是他一輩子的痛。
都若離捧著空瓷碗入廚房,隻覺得門口身影一閃,空氣中飄散著極淡的石榴花香,撇嘴。
廚娘竟用這獨特的石榴花香?
正欲再盛清粥。
“哪個臭小子往粥裏散生地瓜碎粒啊?還讓不讓人吃早飯了?”
都若離吼聲直掀屋頂。
府後院的小較場,都若離與一眾神捕悠悠哉哉而至,遠遠的望見正前方那立著三個人,微白麵上掛了短須的是廷尉署丞,仇恨天,也是都若離的師父。
仇恨天左側站的是殷扶蘇,朗目含星,身姿欣長,虎紋長鞭別在腰間,作為廷尉署總捕頭,還是挺有氣勢的。
都若離漫不經心的瞄看那仇恨天右手邊上一人,杏眸一瞪,頓足。
這不是那新來的嗎?他怎麼與師父站一塊?難不成找師父索賠?
心底惱意微掠,甩開大步至三人麵前,眸眼一翻,惱道:“新來的,不就一件衣袍嗎?多了不起啊,賠你便是了,多少錢銀?來來,說個數。”
“若離,不得無禮。”仇恨天瞪眼看她。
殷扶蘇輕扯扯都若離衣袖,“若離,這是……”
“不就是新來的嗎?來頭多大?是王候家的?或是哪家富賈豪門?”都若離蔑視,“一來就打小報告,斷不是什麼好東西,覺得委屈便回家找娘去,此處不收未斷奶孩童……”
“若離,你住口。”仇恨天白麵閃了淡綠,惱怒喝斷她的話,沉聲道:“快向夏候大人道歉。”
“啊!”都若離瞬如化石不動。
“啊~”那隨同在她身後不遠的眾人亦輕呼。
“啊……我肚子疼……師父,我要去茅房……”都若離黑眸一轉,捂了肚子便要邁腿溜。
流年不利,準是秋官那丫頭沒替她燒高香。
仇恨天沒好氣的瞪眼,殷扶蘇抿唇偷笑,側了臉暗自向她使眼神,意思是這行不通。
“站住!”夏候煜沉醇的聲音拉得綿長,極好聽的聲音,但都若離聽著卻覺得利芒刺身,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頓足在那兒不敢動。
都若離那長如蝶翅的密睫“撲撲”眨了眨,眸光落在夏候煜那幹淨的錦靴麵上,咬了咬唇瓣,道:“夏……夏候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您大人別記小人過,那衣袍小的賠您三件可好?方才小的所說,您就當是那是個屁吧,放過就算了。”
身後眾人一陣哄笑。
夏候煜麵若平湖,漠然冷肅,薄唇微啟,“列隊。”
“快快~列隊~”殷扶蘇向眾人揮臂,朝都若離使眼色讓她入列。
眾人噤了聲,快速列隊。
都若離心領神會,向殷扶蘇微挑了挑眉,似兔兒那般快竄入隊列中。
她的個兒在眾男人當中,不高不矮,正好排在隊列的中央。
轉瞬,百號神捕,十橫列隊在校場中央,金陽破雲而出,炫麗的光灑在清一色玄黑衣袍眾人身上,似披了一件金紗,顯得煞是英姿颯爽。
夏候煜負手而立,那被都若離撕破的錦袖布條紮在手臂上,煞是刺人眼,眸光流轉,似寒泉冰水在眾人麵上拂過,所到之處無不令人覺得這春日返了冬寒。
“從這一刻開始,廷尉署在本官的掌下,本官姓夏候,可記好了。”
微頓,眸光定在第一排的都若離臉上,無緒亦無波,聲音還是那麼動人悅耳,“現在是卯時三刻,至午時初,原地紮馬步,這當中,不許離場,無論任何原因。”
眾人噓聲四起。
“大人,這是為何?”
“大人,我們方才喝的都是清粥,要上茅房的。”
夏候煜眸光依然在都若離眸中,一點點的收斂,聚成一個寒冰焦點,直刺入她心底,“你們得感謝你們的都神捕,不說都是童子身麼?隻三個時辰而已,童子身如何需要上茅房?”
眾人罵咧咧。
“都若離,你這烏鴉嘴。”
“都若離,讓你害死了。”
都若離不動不動,眸光錚然迎著夏候煜那冷眸,麵上似笑非笑,心底暗自叫苦。
完了完了,原來他都聽了去,怪不得那鍋裏全是紅薯碎粒。
想像著那紅薯若是她的頭,心底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不好惹呢。
公報私仇來了。
夏候煜忽而一笑,如湖上薄冰,極冷,眸光轉了向仇恨天,“既然都若離那麼令人恨,本官便替你們解解恨,都若離加時一個時辰,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