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片,故國江山。天高,地闊。
青山,碧水。
就連吹來的風,也是帶著衝動的。
深深地呼吸,忍不住張開懷抱,那一刻,麵對著前方的世界,似乎連血液也在燃燒。
多年前離開的回憶,一一浮上心頭,那麼清晰,就像昨日才發生的一樣。蕭野目光深邃而複雜,一言不發地向前走著。
這一行人,已上了朝陽山的山道。
玉恒城依山而建,在朝陽山脈的西邊。朝陽山雖是小山脈,卻是東方抵達玉恒城的必經之路,同時也是涉海的西華國第一高山。在天氣晴朗的日子裏,太陽每天從朝陽山脈升起,萬道金光,灑在山野,景色極美,因此得名。
這時已近中午,日頭升到了中天,但朝陽山上小溪蜿蜒,古木參天,大樹成林,山道兩側,那些不知活了幾百年的大樹伸展開巨大的樹冠,橫在半空,擋住了陽光,隻有在一星半點的綠葉空隙間,才有些許金色的碎陽漏了進來,落在平坦的山道之上,晃晃悠悠,如頑童一般。
山林之中,一片寂靜。隻有遠處枝頭,青翠背後,傳來清脆鳥鳴,但回蕩在這片寧靜中的聲音,卻似乎將這裏點綴的更加幽靜。使得走到山間的人們,也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怕打擾了這裏的安靜。
走著走著,在隊伍前頭的蕭野忽然回頭,向沈晗道:“應該快到半山亭了吧?”
沈晗向前看了看,道:“是,走過了前邊的拐角,就到半山亭了。”說完,笑了一下,又道,“公子你的記性真好,居然還記得這裏。”
蕭野淡淡道:“當年我離開玉恒時,第一次休息便是在這朝陽山的半山亭,我還記得當時走到這裏花了半日的路程。”
沈晗點頭道:“不錯,而且一般有貴賓來訪,按慣例都是派人來半山亭相迎,再接入玉恒城。我昨日已派人加急趕到玉恒城,通報我們今日到達,也許過一會便會看見迎接的人了。”
蕭野看了他一眼,道:“沈大人,你猜待會在前頭的半山亭,迎接我們的會是誰?”
沈晗沉吟了一下,道:“若按朝廷舊例,以殿下之尊,應該由朝中首輔唐欽唐大人親自迎候才對。”
蕭野想了想,搖頭道:“應該不會是他。我與容妃及蕭平關係微妙,唐欽肯定會顧及他們的立場。倒是衛之節衛大人與我有師生之誼,又是尚書之職,說不定會來。”
沈晗點了點頭,道:“說起來衛大人回國已有大半年了,不知道他的身體如何?”
蕭野仿佛低低地歎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是啊,已經大半年了啊!”
兩人說話間,不知不覺已走近了山道拐彎處,不知怎麼,蕭野心中卻有了一陣微微的緊張。
一切,就要開始了麼?
不!
他在心裏喊了一聲,這一切,早在赤蘇,甚至早在八年前就已經開始了!
他深深吸氣,挺起胸膛,一步,踏過了那個拐角。
※※※
眼前山勢豁然開朗,給人眼裏一亮的錯覺。山間難得一見的一片平台,橫了出來,頓時令山道寬闊了一倍不止。
前方不遠處,平台盡頭,靠近山崖邊上,有一個亭子,五根紅柱,綠色瓦頂,青石鋪地,亭裏有石桌石椅,亭畔有修竹幾枝,綠意盈盈。山風吹來,竹枝迎風搖擺,仿佛也在迎接客人一般。
亭上正前方,掛著一塊牌匾----半山亭。
匾下果然站著十幾個人,其中有兩人站在前頭,並排而立,右首之人,須發灰白,年過半百,但精神健旺,麵上頗有喜色,正是衛之節。而他的兒子衛天,此刻也站在父親的身後,向著蕭野這裏笑著揮手。
此外,站在衛之節左邊的人,矮矮胖胖,貌不驚人,蕭野從來沒有見過。
這時,一旁的沈晗麵露笑容,踏上一步,道:“公……殿下,那位便是我大哥沈雋。”
蕭野微微吃了一驚,八年前他離開西華時,還是一個無知孩童,一直住在深宮。除了衛之節教他讀書認識之外,其他的朝中大臣,他是一個不識。這些年來,他雖與沈家暗中約定,但都是通過沈晗居中聯係,對於沈雋這位沈氏家族的第一號人物,他卻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