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先秦的思想大師中,墨子是代表平民和勞動者說話的。他是宋國人,本名墨翟(dí),生活在春秋戰國交際的時代。墨子當過木匠,技藝高超,曾與魯班齊名。因為社會地位低下,受到貴族的歧視,他索性自稱“賤人”,同時又刻苦讀書,認真鑽研各類學問,尤其是自然科學的各種知識。在他和他的弟子著的《墨子》一書中,記載了他們的研究成果,裏麵對數、圖形、光、力、物質等,都提出了認識的原理。這是一份難得的珍貴文獻,同時也使我們了解到,墨子是一位務實的學者,有豐富的生產經驗和科學的頭腦。從這一點上說,先秦其他的思想家是無法與墨子比高低的。
墨子在勞動實踐中創立了墨家思想學派,他的思想也明顯地帶有平民色彩,以勞動者代言人的身份講話。比如對社會究竟應該是什麼樣子這個問題,他雖然也講“仁”講“義”,可更強調功與利,希望“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號召“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在他看來,從事勞動靠本事吃飯的人是最有用的人,應該得到自己的社會地位和各種權利。所以墨子激烈地反對當時嚴格的等級製度,認為等級製度是“天下之害”。這與孔子就大不一樣了。他把“兼愛”、“愛無等差”作為墨家最重要的口號喊了出來:“兼相愛,交相利”,“愛人者,人必從而愛之;利人者,人必從而利之”。這就是說,應該建立一個不分遠近、親疏、厚薄,人人平等,互愛互利的社會。不僅如此,墨子還為平民和勞動者參與管理國家大造輿論,反對貴族獨霸權力並世襲為官。他理直氣壯地說:“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有所創舉之,無能則下之”,“雖在農與工肆之人,有能則舉之”。他甚至提出,包括天子在內的各級官員,都應由大家推舉賢能人的擔任。這些主張,在我們今天看來,都是令人振奮、完全正確的,墨子在幾千年前就代表下層人民說了出來,實在難得。
“非命”也是墨子的重要思想。他反對“不與其勞獲其實”的剝削行為,也不讚成統治者宣揚的人的貧富是“命中注定”,認為所謂“命”並不存在,隻是統治者用來蒙騙人的。人要富貴靠什麼呢?他認為富貴和貧窮是可以互相轉化的,條件是人自身的努力。“強必貴,不強必賤”,“強必富,不強必貧”,而且“賴其力者生,不賴其力者不生”。這當然也是正確的,隻有自強自力,才能富貴而擺脫貧窮,一個國家一個人,都是這樣。
墨子對許多問題的看法,都很獨特,也很講求實際。比如他主張“非攻”,就是反對“攻伐無罪之國”,反對“奪民之用,廢民之利”的戰爭。同時他又能區分正義和非正義,支持討伐無道不義的戰爭。有一次,他聽說楚國正趕造兵器,要攻打宋國,就立即召集自己的弟子三百多人,讓禽滑厘率領著,奔赴宋國,參加防禦,準備與楚軍決一死戰。他自己則晝夜兼程,步行了十天十夜,來到楚國都城,與楚王和為楚國造兵器的公輸般,展開辯論,還和對方進行攻戰的演習,戰勝了對方。楚王被說得理屈詞窮,又得知宋國已有準備,隻好放棄了侵略宋國的打算。
墨子主張“節用”、“節葬”,反對鋪張浪費,認為當時十分流行的厚葬,長時間的辦喪事和煩瑣的儀式是有害的。還有一個很有意義的題目,墨子回答得也很有特色,這就是正確認識事物的標準是什麼。他提出了“三表法”,就是三個標準:一是曆史上的經驗,二是當前百姓的反映,三是實際的社會效果。這些,都是很有價值的思想。墨子和他的弟子最可貴的一點在於,他們不是像當時有些學者那樣,隻是坐而論道,而是參加到實踐中去。他們形成了墨家學派,並堅持勞動和生產,有嚴格的紀律,過著儉樸的生活。為了反對非正義戰爭,墨子曾親自奔走製止,他的弟子還勇敢地投入戰鬥,許多人獻出了生命。言行一致,深入實際,是墨學的特點,也是它的優勢。
墨子的學說也有它的局限和消極麵。他反對“命”,卻又認為“天”是有意誌的,有最大的能力和智慧,主宰一切。他重視人的力量,可又相信鬼神,以為用祈禱天地鬼神的方法就能消除社會的不平。這說明,墨子和他的弟子們單純站在平民和小生產者立場上,很難跳出世俗的限製,缺乏更高遠的見識。而且,墨子的兼愛、非命、非攻等主張,在階級社會中,實際上是不能實現的,帶有“空想”的色彩。正因為如此,墨學雖然一度影響廣泛,與儒學並稱為“顯學”,但它的發展和影響力受到了限製,到漢代以後就漸漸失傳了。然而,墨子學說的價值是不可否認的。作為曆史上平民和勞動者的思想代表,它反映了人民的心聲,正告曆代封建統治者,人民的利益和意願是不容忽視的。我們從後代那些有作為的君主那裏,就可以印證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