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嚴峻的社會生活中,人們的任何行為都要受製於客觀環境,而不可能使行為絕對地個體化,我說行就行、我說可以就可以是很有限的。輕率地答應必然導致說到而做不到,失信於人。所以,老子的輕諾必寡信之說,飽含了人生的經驗。
於是,他給人們提出兩個方麵的問題。
一是人不可輕“諾”。人們對自我能量的把握,應該視生存環境與自我為一個整體,不可為而為之,雖然顯得勇氣可嘉、有一點悲壯的色彩,但有悖事物自身的規律和可行性,並不可取。
二是人不可輕信“諾”。有些事情按照常理明知不可行而輕信,則是信“諾”者的悲哀。秦始皇、漢武帝先後要方術之士為他尋找仙人和成仙之道,一般人都明白是虛幻,永遠不會成為現實,他們卻相信得如醉如癡,終究是一場夢。其他不可行而被說成行的事情也普遍存在,在人誠信上的打假是應該引起注意的。
當然,輕諾必寡信不能成為人自我禁錮的枷鎖,以致於事事猜疑,事事難成。
以人言善我
在社會生活中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處理不很容易,幸福會因人而發生,災禍也會因人而發生。其實承受幸福和承受災禍的人並沒有變化。
列子家裏很窮,常常上頓吃了沒有下頓,他和妻子都餓得麵黃肌瘦。這被他的一個朋友知道了,心裏很不好受。
一天,列子的這位朋友去拜會鄭國的國相子陽,對子陽說:“列禦寇是很有道術的人,在你們鄭國連生活都維持不下去,是不是你這個人不喜歡賢能的人,對列禦寇這種人的貧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呢?”
子陽回答道:“不是你說,我真的不知道。這樣吧,我馬上派人給他送些糧食去。”
第二天,子陽的使者帶著幾袋糧食到了列子家裏,進門之後就對列子說:“國相子陽先生聽說你的生活很艱難,特地派我給您老人家送些吃的來。這幾袋糧食,就請您老人家收下吧。”
列子聽了這話,向使都作了兩個揖,淡淡地說:“子陽先生的好意我知道了。糧食可不能收,你還是帶回去吧。”
使者說:“糧食我已經送來了,您還是收下吧。”
列子不再說什麼,讓人把幾袋糧食重新搬到使者的車上,硬是把使者打發走了。
當列子回到家裏,他的妻子正不高興地等著。他的妻子看著他、捶著胸說:“我聽說深明道術的人的妻子生活很安逸,但我連飯都吃不飽。現在鄭國的國相派人送糧食來,這不是很好的事嗎?可是你又堅持不接受,看來,我們隻好認命守窮了。”列子笑了,然後對她說:“這你就不懂了。鄭子陽並不是親自考察我的家境,而是聽別人說我很窮,這才送糧食給我。這就留下了一個隱患,如果有一天,他聽別人說我做了壞事而要處罰我,那不是很糟糕的事嗎?所以,我沒有飯吃也不能接受他送來的糧食。”
無獨有偶,韓非子也講了一個類似的故事:
戰國時,魯丹遊說中山國的國君,多次都無濟於事。魯丹想來想去,實在想不出能夠直接打動中山國君的辦法,就花了五十兩金子賄賂中山國君左右的人,請他們在國君麵前美言幾句。這一招真靈,等他再去見中山國君的時候,中山國君沒有說什麼就把他視為上賓,以豐盛的筵席招待他。
魯丹拜會了中山國君,出了王宮,沒有回到旅館裏,而是對他的車夫說:“快點,我們離開中山國。”
他的車夫感到很奇怪,就對魯丹說:“你這次去見中山國君,他不是待你很好嗎?為什麼要這麼快就走呢?”
魯丹說:“中山國君並不是聽從了我遊說之詞親近我的,麵是聽了別人的話。他聽了別人說我的好話把我視為上賓,也會聽別人說我的壞話對我嚴加處罰。我們還是趕快離開中山國的好。”
不料,魯丹還沒有出中山國的國境,中山國君的公子就對他父親說:“魯丹這次來中山遊說你,是為趙國離間中山,沒有懷什麼好意。”中山國君一聽,怒火中燒,不加考察,就派人去追捕魯丹,把魯丹抓回來關進了監獄。
人生有很多教訓,列子和魯丹都懂得“以人言善我,必以人言罪我”的道理,魯丹從喜劇墜入悲劇,命運的突然變化,並不是這個道理本身出了問題,而是說魯丹好話與說魯丹壞話的人時間的間隔太短,來不及回避災禍就降臨了。
莊子和韓非子講的故事都是勸人善於處世,按莊子的思想,人生活在社會上,要力求避禍全身,為此,自己忍饑挨餓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