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杭門內的街道上,人流依然湧動,過了哺食時間,才是人們為了第二天生活奔波的開始,不僅挑擔販貨的菜農、商販開始進城售賣,許多家住城外各衙門的差役、文案,甚至三省六部的一些低級別文員、官員也都開始進城奔赴各自的衙門口,不時見到行色匆匆的文人和一身公服官人或是騎馬,或是徒步走在街上。
轉上禦街,走過不遠就看見翰墨坊的牌坊,一大早並不會就有人來買書,平素本就沒有很多人走動的翰墨坊,此時人員更是來往稀疏,而且多是從坊巷裏走出來,罕有人走進去。牌坊口街邊枝冠繁茂的大槐樹下,一處剛剛摘下門板,穿一件鵝黃色襦裙,翠綠比甲,準備著賣貨的雜貨鋪老板娘,正在雜貨鋪前的空地上老槐樹樹蔭下,擦拭著桌椅。有些沉寂的牌坊口,同禦街上相比顯得冷清許多。
高道乾從禦街上的人流中走出,腳步悠然地踱進巷口,在雜貨鋪前停下。
這間雜貨鋪,倒是一個名副其實的雜貨鋪,經營的東西不僅有針頭、線腦,燈油、蠟燭,油、鹽、醬、醋,壇、罐、鍋、碗,筆墨、紙張,這些日常用物無所不包,甚至還在門前擺上桌椅,兼做茶、酒生意,很有些後世江南街邊酒館、茶館的意思,高道乾每次經過這裏,都不由勾起心中那一縷鄉愁。以至於這些天高道乾獨自一人經過這裏時,總要忍不住停下腳步,坐到桌邊,要上一壺酒水,慢慢飲了,然後才會或者去書局,或者轉出餘杭門走回家中。
好在這宋朝的酒水都是度數很低的米酒,高道乾喝起來就像在喝後世的啤酒一般。高道乾前世很能喝酒,尤喜喝啤酒,甚至高道乾都以為自己有些嗜酒,因為平素閑暇時,他都願意抿上幾口啤酒。
“官人安好。”
雜貨鋪老板娘見到高道乾過來坐了,笑著同高道乾打著招呼。
老板娘並不老,隻是二十歲左右,姓雲,瘦瘦小小的身材,麵容長相也很普通,可不知怎麼,每次看到這雲娘子,高道乾總有一種親切感,這也是他喜歡在這小酒館一樣的雜貨鋪前坐下喝杯酒的緣故。
這幾日和雲娘子閑聊時,高道乾已經知曉,她有一個三歲的孩子,獨自經營這雜貨鋪,娘家父母都在,隻不過都年紀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還有一個兄弟隻有十五歲。至於雲娘子為何獨自經營這雜貨鋪,高道乾沒有問過,也從未聽她提起過夫家的事情。讓高道乾有些吃驚的是,這雲娘子不僅識字,還讀過一些書,談吐間高道乾能感覺到。
宋代稱呼女子,從少年到中年都可稱呼娘子,隻是這娘子卻不是夫妻間稱謂,甚至稱呼年紀小的女子為小娘子,也並不是輕薄話語。
高道乾點點頭笑著說道:“雲娘子早。”
雲娘子也含著笑轉進雜貨鋪,去給高道乾取酒,隻一會功夫就用托盤端出來一隻裝著酒水的錫壺,一隻酒杯和一碟油炸黃豆和一雙竹筷。
“官人,這是按你昨日說的法子,炮製的黃菽,官人看看可好?”
雲娘子站在桌前,一邊給高道乾倒上酒,一邊不自信地問高道乾。
所謂黃菽,就是黃豆,這個時候人們稱呼所有豆類,都做菽。
這幾日高道乾每次隻要一壺酒,因為熟食不好保存,雲娘子又隻是一人經營這雜貨鋪,也離不得去買,所以她這裏隻售賣茶酒,卻無吃食,隻有一些幹果、蜜餞。高道乾是北方人,對於甜得發膩的蜜餞一向不喜,就告訴雲娘子這個法子,本來高道乾是想著鹽爆花生米來著,隻不過這時華夏還沒有花生傳入,隻能將就著來個油炸黃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