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童激蕩起全身真氣,伸出右手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衫,將他給揪了回來。
借著一旁石壁上的油燈亮光,柳童終於看清了他的臉龐。
“孟鬆!你這麼晚來煉氣閣做什麼?”
昏暗燈火下的人正是孟鬆,自從上一次在孟英武會被擊敗之後,他心中實在是憤懣不過,於是每到夜裏便偷闖入煉氣閣之中修煉,希望能夠借此機會快速提高自己的修為。如此偷入了三日,一直相安無事。不料這一次不幸撞上了預備替孟蘅收屍的柳童,而且聽到了他喃喃自語的一番話,當時心中又驚又怕無比,六神無主之際唯一想到的便是趕緊逃走,可是他的身軀過於魁梧,下樓時的腳步聲太大,竟惹得了柳童的警覺。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孟鬆雖然平日裏性情粗俗,但是他並不蠢笨,他見柳童神情之中流露出來的一絲陰翳神色,心中頓時一寒,雙腳竟開始微微哆嗦了起來。
柳童見了孟鬆的神情,忽地猙獰一笑,陰惻惻地道:“剛剛我的話,你都聽見了?”
孟鬆慌忙搖了搖頭,驚惶道:“不!我什麼都沒有聽見!我什麼都沒有聽見!”
“既然什麼都沒有聽見,那你害怕什麼,跑什麼?”柳童將幹枯的手掌向上挪了挪,扼住了孟鬆的咽喉,冷冽一笑道。
“我…我偷偷在煉氣閣…煉氣閣之中修煉…。見了您…我害怕…所以。。所以我才跑的…”逐漸加重的掌力讓孟鬆的臉瞬間脹紅了起來,此時的他就像一個被掐住了脖頸的公子,嘶鳴著依舊想要解釋什麼,於是奮力掙紮著。
“是嗎?”柳童冷笑著退後了一步,扼住孟鬆咽喉的忽然手鬆開,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道:“那你可以走了。”
孟鬆霎時呼吸一暢,有些發虛的身子險些因脫力而倒下,他原本以為自己就要死了,但是柳童竟然出乎意料地放過了他,孟鬆難以置信地看了神色如常的柳童一樣,驚喜地地道:“謝謝柳…。”
他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眼前一道黑光爆湧而出,他幾乎來不及做任何的反應,臉龐上的笑意便徹底的凝固了下來,一股鮮血從孟鬆的喉腔之中冒了出來,濺灑一地。
“你…。啊!”
孟鬆紫青的臉龐上發出了一絲無力而痛苦的呻吟,他雙眼圓睜,死死地看著眼前將手指刺入他喉中的人,身子搖搖欲墜,最後轟然倒地。
他是一名普通的孟家外家弟子,父母都是孟家的旁係血親,由於父親去世得早,隻留下了母親與他相依為命。
孟鬆的母親終日在家為人洗衣做飯,即便是在外家之中,這也是相當低賤的活了,但是孟鬆的母親卻依舊晨興夜寐地做著。
他勤奮修煉的全部目的便是讓她的母親能夠生活得更好一點,有朝一日,他們母子也能夠在家族之中有頭有臉的做人,但是這個簡單的願望還沒有達到,他便再也見不到自己的母親了。
一條細長的血線從孟鬆的嘴角溢出,滑落在地,即便他心中有萬般的不甘不願,但是身死魂滅,萬般皆無。
“你原本還可以多活幾天的,但是你運氣太差了,孟鬆,九泉之下莫要怨我,要怨便怨孟家,今日你是替人受過了…。”
柳童緩緩收回了高抬起的手掌,將指尖上的血跡往倒地的孟鬆衣衫上輕輕擦盡了,然後提起他的屍身向樓上走去。
他並不擔心孟鬆的死,一個外家弟子,即便有著幾分天賦,但消失便消失了罷,並不會捅出多大的婁子。
柳童便猶如捏死地上的螞蟻一般,神色都沒有一絲的變化,無論是在孟家眾人眼中還是在他眼中,孟鬆不過都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死了便死了。
他不知道,也不關心,在長嶺的一處低矮的磚瓦房中,又是一盞昏暗的油燈之下,一個蒼老的婦人正在廚房之中正做著他兒子最喜歡吃的燉肉,爐灶旁的一張破舊的木板桌上盛好了一晚冒著熱氣的白米飯。
老婦人知道自己的兒子在武會中落敗了,最近有些悶悶不樂,兒子嘴上不說,但是做娘的心裏頭難道還不清楚,於是她今早花了好些錢去集市上挑了一塊肥嫩的鮮肉,特意在晚上燉給兒子吃,好讓他補補身子。
可是老婦人不知道,今日黃昏兒子的一聲話別,便成了母子之間的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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