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暴雨的衝刷,小店門前的泥地上洗滌出了道道溝壑,清晨的微光照在遠方的樹林上,一片蒼翠盎然。
林老漢往常是起得最早的,可是今日,公雞才打了兩次鳴,他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時,就見到外邊已經有一道身影負手而立。
孟蘅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呼吸到清晨的空氣,好像是三四年了吧,於是天才蒙蒙亮,他就爬起床來,看著屋簷上的水滴一滴滴的漏幹,看著遠方的太陽慢慢升起。
“這位公子起得倒是挺早的,不過要吃早點的話恐怕還得等上半個時辰,這爐灶才剛剛燒熱.”
背後一道聲音傳來,孟蘅轉身回頭,見是林老漢,淡淡一笑道:“不打緊,老先生慢慢準備就是了。”
林老漢慢慢地走了出來,看著眼前這個須發濃密的青年男子,老臉上擠出幾分笑意來:“公子若剃去這一臉胡須,換上一身整齊幹淨的衣袍,那也是儀表堂堂,氣宇軒昂的人物,不知怎麼落得如此地步?”
孟蘅搖頭失笑道:“家道中落,不提也罷。”
林老漢見他有難言之隱,也不多問,當下頗有感慨地道:“這世事無常,公子也看開一些,老漢我虛活了五十歲,這些年見到的家族興盛頹敗的例子那是數不勝數啊,少年人莫要折了自己的意氣,好好找一份謀生的手段,將來你一定會有大出息的。”
孟蘅並無意和他長談下去,平拱雙手道:“多謝老先生指教了。”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店裏的人都陸陸續續地起來了,兄弟三人洗漱已畢,與孟蘅一同用過早點之後,便準備出發前往蓬壺城了,昨夜兄弟三人聽了店小二的話,心中那是忐忑不已,生怕前些日子不慎得罪了餘家,那以後他們在蓬壺城中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四人一路向北走,途中路經了一片藥田,兄弟三人就是這藥田裏的主人,他們帶上了兩馬車的止血草藥,沿著崎嶇的山路繼續前行,由於此地離蓬壺城還有些距離,四人一邊欣賞著四周的青山綠水,一邊說著閑話,孟蘅也通過和三位兄弟的聊天之中,了解到了這些年來蓬壺城的近況。
原本以為即便是他離開了,齊鬆齋也絕對不會對蘇家坐視不管的,沒想到齊鬆齋也憑空消失了,以他看來,應該是將氣宗出了什麼大事,才會讓在蓬壺城紮根千年的基業在一夜之內消失無蹤。
“念兒.”
想到那個生性單純善良的未婚妻,孟蘅心中就一陣刺痛,他隻盼望著能夠快些回到蘇府,見她一麵,也好寬慰這幾年來的相思之苦。
馬車迤邐前行,足足花了大半日的功夫才到了蓬壺城,孟蘅向兄弟三日道謝辭行之後,便匆匆向蘇家趕去,這一路之間,許多地方已然物是人非了,原本蘇家的好些店麵如今都掛上了餘家的旗子,看來餘家強勢之後,對於蘇家還真是不遺餘力的打擊。
繞過了三條街,終於看到了蘇家大門,孟蘅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就要往門內走去,忽然從裏麵走出來兩個家丁,一把攔住了他,高聲嗬斥道:“去去去!蘇家今日不施粥,叫花子往別處去!”
孟蘅一愣,摸了摸自己滿臉的胡須,滿頭的長發,估計即便是站在往日與自己熟識的人麵前他們也認不出,更別說生人了,當下不禁對著家丁苦笑了笑道:“這位小哥,你有所不知,我與你家老爺是舊相識了,麻煩你通傳一聲,就說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家丁給粗暴地打斷了,隻見家丁指了指他身後一個蒙頭垢麵的叫花子道:“我說你們討飯也得花點心思吧,不能說來說去都是一套說辭,你這一套話剛剛就有人用過了,趕緊滾遠些,不然討打!”
孟蘅回頭一眼,頓時語塞,這家丁既然不相信自己的話,蘇家又這麼大,他這幅裝扮闖進去恐怕還沒找到就被護院給當作毛賊給抓了。
他慢慢地退了回來,站在青石板路旁,沉思之際,忽然聽到後麵傳來了一陣陣熱鬧的喇叭聲,隻見一片鮮紅的衣袍映入眼簾,原來是有人成親。
旁邊的一個乞丐見了自言自語地道:“餘家六公子如今迎娶了蕭家的小姐,不知道去餘府能不能混到一口飯吃。”說完拍了拍一旁的孟蘅道:“小子,看你麵生,是新來的吧,今日餘家婚娶,哥哥帶你去混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