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終於睜開了眸子,眼角眉梢盡是蘊著一抹清雅的笑容,這一抹笑容恐怕連身後的荷花都不由要遜色了,他輕啟薄唇,道:“很好。”
李隆基真心的笑著:“師父,你這樣子好美。”
男子隻是淡淡的笑了笑,目波卻頗有深意的流轉到舫外的一處暗角,他道:“這次你來彈湊,我來填詞。”
李隆基嗯了一聲,琴音又是委婉的響起。
“情切,畫舫深閉,想見琴音人,暗消肌雪。孤負枕前雲雨,尊前花月。心期切處,更有多少淒涼,殷勤留在歸時說。到得再相逢,恰經年離別。”男子剛道完,他嘴角就不由輕輕翹起,似笑非笑大聲道:“出來吧!你總躲著也不是一回事。”
果真畫舫內頓時隱現出了一抹緋色的倩影。
蘇婉勉強輕笑著從畫舫外的暗角慢慢走進舫內。張昌宗依舊是淡淡的笑容,可這笑容中卻多了一分情不自禁。
反倒是李隆基蹭地站起身子忽閃著彎彎的大眼睛,一副驚愕的神情,“姑姑,你怎麼會在這裏。難道我與師父的秘密你都知道了?”
師父?蘇婉早應該猜到張昌宗會是李隆基的師父,也隻要揚羽這樣的人恐怕才能教的了李隆基,怪不得蘇婉近來看隆兒愈發有揚羽身上的影子,先是覺得處事風格像,後來竟覺的相貌都有幾分相似了。而他進入皇宮這樣處心積慮的培養的李隆基又是什麼目的?蘇婉不想隆兒受到傷害,更不想他被眼前的這個男人的利用。
蘇婉猶豫了一下,心中少不了正是起伏波瀾,可麵上反倒十分平靜,“隆兒,你先出去,我有些話要與你這位師父談談。”
李隆基深深的看了張昌宗一眼,又不有自主的扭頭瞧著蘇婉,這兩人看起來總有些不對勁,像是熟識又像是陌生人,似有情又似無情,李隆基扯扯嘴角也就順了蘇婉的意思走出了舫外。
蘇婉盯了張昌宗片刻,一雙眼睛如同X光一般,裏裏外外的透視著眼前的男子,可是無論如何她都看不懂也看不透,於是隻好冷聲問道:“你到底又想做什麼?隆兒還是個孩子,一點利用價值都沒有。”
張昌宗笑了笑,甚至笑的有些無奈,他道:“上官大人,在你心中就是這般看我?我隻是很喜歡隆兒這個孩子,想要對他好一些而已。”
蘇婉冷笑,“到如今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這番說辭嗎?”她麵上又忽閃出柔美的溫情,“隆兒就像是我的孩子一般,我絕對不會讓你傷害他的,甚至不惜用我的性命來做保護。”
揚羽歎了口氣,而後又是輕輕一笑,道:“上官大人盡管放心,我既然是隆兒的師父,自然是不會害他的。”蘇婉沉默了一會兒,再無什麼可說了,想來也是問不出個所以然,轉身就準備離開畫舫。
張昌宗卻及時起身叫住了她,道:“上官大人今晚可否來一趟控鶴監,我有要事於你相商。”
蘇婉本想拒絕,可是竟鬼斧神差得應了一聲:“嗯。”蘇婉神色頓顯窘迫,也未扭頭就直接匆匆離開了。跳下了畫舫才見李隆基正在立在不遠處眺望著滿湖的風光。
蘇婉走到李隆基的身邊輕輕的抱住了麵前的已經稍稍長大了的小正太。
“姑姑……”李隆基不由輕喚了一聲,他似乎感覺到了抱著他的那具身子正在微微顫抖著,她的姑姑為何哭了?
蘇婉哽咽著聲音,“隆兒,姑姑發現自己真的很沒有出息。”
“姑姑……”李隆基心中也是一酸,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隻有靜靜聽她的姑姑傾述。
“姑姑給隆兒講個農夫與蛇的故事吧?”
李隆基抬頭看了蘇婉一眼輕輕嗯了一聲。
蘇婉開口道:“以前有一個善良的老農夫在寒冷的冬天裏看見一條凍僵的蛇,農夫覺得它好可憐,就將它拾起來小心翼翼的揣進懷裏,用炙熱的身體想要溫暖它,農夫知道蛇一旦醒來後果或許不盡人意,但他卻懷著一份希望,希望這條蛇可以看見自己對它的好。最終農夫還是錯了,那蛇受了暖氣漸漸蘇醒,又恢複了生機。等它徹底醒過來時,便立即恢複了本性,用尖銳的毒牙狠狠咬了農夫的手臂一下,農夫忍痛自行砍斷了手臂才保住一命。再是一個冬天農夫在路上又看見了那條已經凍僵的蛇,可是農夫此時停在路上猶豫了,她竟然還想去將那條蛇捂熱。隆兒,你說那個農夫是不是很傻?”
李隆基怔了一怔,漆黑的眸子裏閃動著光芒,“姑姑,那個農夫就是你,而那條蛇是師父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