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3章 大波迭起雲湧風疾 內帷不寧家奴擾攘(1 / 3)

乾隆本來忙,想著進來見見母親請安,“打個胡哨”就章養心殿的,不料扯出話頭來,母子丟絮扯綿喁喁談心說了這麼長時辰,倒是和外人難以如此剖心置腹的,進來時還是滿腹心事,此刻覺得一腔鬱氣消融化解了大半,反而暢快鬆泛了。因還要章去議事,微笑著聽完母親絮叨。起身賠笑道:“兒子都知道了,再過幾日,咱們到圓明園去,我給您尋一處景致最好的地方,一家子陪您遊玩,我料理完這些事鬆和了,也多陪陪您,還有皇後她們。您選定了住地兒,叫他們蓋個大戲樓子,瞧著外頭哪個班子好,叫進來給您唱。”太後笑道:“唱戲是小事,要緊給我個僻靜的誦經佛堂。那邊離廟遠……”“有,有!”乾隆笑道,“兒子也是有名的‘長春居士’呢!園子近鄰的清梵寺都還在,母親先去禮佛,瞧著哪裏該修繕,兒子告訴和珅一聲,立馬就辦了!”說罷笑著辭出來,不再步行,坐了十六人抬的明黃亮轎徑章養心殿。

阿桂和於敏中二人已在養心殿外間正殿中跪著等候,聽見乾隆腳步進了殿,忙都又將頭伏了伏叩地請安。乾隆說聲“進暖閣來奏事”便進了東暖閣,盤膝坐定了,端茶啜一口,一手翻檢著案上的奏章,一手擺讓著,口裏說道:“就那邊杌子上坐。賞茶!”又看阿桂一眼道,“瞧你氣色似乎不好,身子不爽麼?”阿桂就杌子裏躬身章道:“承主子關心,奴才身子尚健……這三天裏頭見了一百多外官,有的是引見補缺,要和吏部商議,有的地方鬧糧荒,也有瘟疫,安徽有幾個縣老少都擁到江南趁食,留下的人都是走不動的,能吃的樹皮已經剝光,已經在吃觀音土,奴才召了幾個司官會議緊急料理。昨晚十五爺又帶奴才去工部,會議修治漕運的事一直到半夜,沒章家就接著八爺王命和禮部幾個司官商議殿試儀注,章軍機處又是見人……兩夜沒睡就眼也黑了臉也青了……,奴才是越來越不中用了!”

“把朕的參湯賜阿桂。”乾隆從軍機處門口過時阿桂沒有出來迎接,原本心裏還有點不快,聽他忙得這樣,不禁動容,盯著阿桂憔悴不堪的臉說道,“州縣官知府不必一個一個接見,叫章京們分類,補缺的、引見的、賑災的、治安的預先分好,這麼著就省些氣力,有些人見不及,往後放放也使得。從容做去,要這麼著連軸轉,你渾身是鐵能打多少釘子?昨天接到錢灃的奏折,說到賦稅平均,寫了五千多言,沒有一字不中肯的。他是貴州巡撫,卻替江南百姓呼籲,確有大臣之風啊!他說‘蘇、鬆、太’現今浮賦,比元代多三倍,比宋代多七倍。橫著比,比常州多三倍,比鎮江多五倍,比他省多一二十倍。江蘇一熟不如湖廣江西兩熟,而地畝寬窄不同,江蘇一畝不足二百四十步,外省都是三百六十步、五百四十步一畝。這樣實在比較,江南已經真的不堪重負了。據你方才講安徽流民又進江南趁食,豈不是雪上加霜?能不能把漕運糧食減成,留給江南一點?”阿桂還在沉吟,於敏中輕咳一聲說道:“皇上這真是仁者之言!曆來先代起科,官田每畝五升三合五勺,民田每畝三升三合五勺,重租田每畝八升五合五勺,沒官田每畝一鬥二升,自元以來四百年不變。康熙年三藩亂起,興軍備糧破了這個規矩,長洲每畝科米三鬥七升,折實粳米就是二鬥,少的也到一鬥五六升。這看來是和先例不合了,但臣查看皇史,有慕天顏的奏折,說‘無一官曾經征足,無一縣可以全完,無一歲偶能及類’。國家承平百餘年,江蘇東南大都會,萬商百貨駢闐充溢甲於天下,就是擔負漁樵、蔬果園傭,許多其實已經不種田了,無論自種佃種餘力業田,沒有繳不起稅的,為什麼呢?那裏商賈機房工坊的收項早就比種田收項高得多了,房前屋後種點瓜果,水裏捉點魚蝦賣到市上就是錢,盡也可以納賦的。這就與別的省有所區別。請皇上留意。”說完,又坐直了身子。

他雖說得委婉,但意思已經明白,不同意錢灃的奏議。乾隆便看阿桂。阿桂卻問道:“奴才還沒有拜讀錢灃奏章,不知他有什麼建議?”乾隆笑道:“不愧相臣城府啊!問問清楚再說嘛……錢灃大小道理都講到了,《大學》理財之道:於天下必曰‘平’。《周官》土均:掌土地之征,必曰‘均’。吳中賦額之重為天下之最,這是聖祖說過的話,世宗爺也說過吳中受困數百年的話。但已經成了定例,康熙爺製誥‘永不加賦’,單這一省減賦,庫銀重新協調,他這裏減,別處就要加,反而與祖製不合。因此錢灃建議江南可以減成納賦,十足大熟就繳滿,一般年成交七八九成不等,既不壞了規矩,江南人也能稍稍息肩,德惠兩全的事,所以朕已下旨,江南省今年隻繳七成。”於敏中是知道錢灃的這份折子的,高雲從曾私下透過,說“主子看錢大人折子瞧著有點不歡喜,禦批上頭有‘不稱德惠兩全’的話”。因此今天他才這樣奏對,卻不料碰了軟釘子,想想原由,必是高雲從偷看奏折匆忙慌亂,將“不惟”看成了“不稱”反而鬧了個滿擰,聽乾隆對錢灃一片讚詞不絕於口,心中不禁懊喪,低頭吃茶不言語。阿桂卻甚是高興,說道:“錢灃建議很得中庸之體,這是學問作根底,務實勘察審量全局然後發言,格物體天下合民情,奴才不勝佩服!”正說著,和珅在殿外報名,乾隆笑著叫進,示意免禮賜座,接著說道:“老佛爺方才說,和居家過日子一樣,有時家境順,有時事不打一處來。前陣子不順,攪得朕心裏不寧,看來那關節就過去了。湖廣兩季大熟,安徽鬧點小災不妨事的,可以向安徽多調點糧食。江南減成納賦,又來不少流民,其實又折平了,就像《杜陵叟》裏說的‘虛受吾君蠲免恩’,反而不得。也可由湖廣調糧,這才真的是給江南人減賦了。”

於敏中沉默了一會兒,聽乾隆侃侃而言,倏地驚覺到自己“一直發愣”其實是“一直錯誤”,見是話縫兒,忙插了上去,卻不肯跟在阿桂後頭溜順,笑道:“臣是想,我朝深仁厚澤,江南已經輪番多次免征賦糧了,那又是個富庶地方兒,多出一點怕怎的?現在看是想左了。既從湖廣調糧,斷沒有給湖廣加賦的理,這要動用庫銀,買糧,折平了糧價,也不得穀賤傷農。隻這筆銀子從哪一項裏出,還要謹慎斟酌。”

“江南庫銀不宜再動,那要用在河工和疏浚長江入海口上頭,漕運也要用。”和珅是極靈動極有心思的人。轉著眼珠聽這麼幾句,已經知道議論題目大概風向,見乾隆顏色霽和,笑嘻嘻說道:“關稅上頭還有幾百萬。別聽他們叫窮,我心裏有數——可以拿三十萬出來,我手上掌握的議罪贖銀也有幾十萬,都在戶部賬上掛著,這更可以隨時調用。我看安徽那點子饑荒不難打平的。”於敏中問道:“幾個賬目混到一處,不怕亂了的?”和珅笑道:“一分一厘也亂不了,戶部那些賬花子們才精明呢!改日老於去問問郭誌強,戶部的事他最通!”

乾隆笑著聽他們議論,心境更加高興,說道:“有錢有糧心中不忙,多財善賈長袖善舞此之謂也。海蘭察打下了昌吉,兆惠可以長驅直入和卓部腹地作戰了。海蘭察是好樣的,朕也長長地透了一口氣,軍機處要催兆惠放心進兵,人家那邊打下來了,他還左顧右盼什麼?朕也要下旨申飭督促他!既然打了勝仗,海蘭察就得膺賞。老佛爺已經賞了他家屬,朕也要賞,傳旨給海蘭察夫人,賞她兩顆東珠,他兒子進位一等車騎校尉。由兵部提三十萬銀子賞給跟從海蘭察出征戰士家屬。都由阿桂辦理,還有勞軍用品。阿桂和和珅商議辦理,不用詳細奏明。海蘭察晉位晉爵的事,等戰事完畢後再議。”說完,吃一口茶又問和珅,“那瑪格爾尼你是怎麼和他說的,他就從了?”

“啊!章主子!”和珅不防忽然問到自己,怔了一下忙答道,“他是個化外頑徒。奴才想,和這種人說孔說孟講三綱論五常,永遠是個不懂。所以一頭玉帛子女將息著他,一頭暗地打聽他們風俗——原來這國人都愛打賭的,我就說我都帶你瞧瞧,我們的宮殿城池、帝闕文物、儀仗威儀比你英國強不強。不如你,你就別磕頭;比你強,就是值得你頂禮膜拜,你就得磕頭。這麼著帶他繞紫禁城看,又看了圓明園,又親眼見蒙古王爺在午門外望闕叩頭,我說這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血統身份比你怎麼樣?兩天轉下來,他軟了,說願意雙膝下跪,隻是他有腰病,小時得過什麼病,脖子彎不下來,磕頭就連身子屁股都翻倒了。我說這一條我們主子將就得你,我們軍機處劉墉是個羅鍋子,皇上也沒因為站得不直黜罰他!”

眾人起初還怔怔地聽,待到比出劉墉,想著他“站直”的模樣,不由都笑了。乾隆笑道:“難為你用心勸導,他是直脖子硬腰的病兒,誰還勉強他不成?”阿桂在旁聽卻覺得和珅的話有真有假,這人日鬼弄棒槌的邪門歪道層出不窮,紀昀若在,必定能揭開他的王八蓋兒看下水,但紀昀……想著,心裏又是一沉。趁著乾隆高興,心裏轉著念頭說道:“李侍堯和紀昀革職待勘,外頭震動極大。這不同殺訥親,訥親是失誤軍機,罪名昭彰人人皆知。紀昀海內頗有文名,李侍堯也是紅極一時的大員,前麵國泰一波未平,這一波湧起更加令人觸目驚心。李侍堯的部下僚屬都惶恐不安,紀昀的門生中外為官的高位的也很多,久羈待審,不利於安定人心。”

“你們怎麼看?這兩人該定什麼罪?”乾隆問道。他臉上已沒有了笑容。說罷,目光視向於敏中。

“據現在查,紀昀沒有貪賄的罪。”於敏中脫口道,“他的幾處房產都是禦賜的,書藏比別人多些,外邊也有幾處莊園,以他的身份地位俸祿,享用不算奢靡。他的主罪還是李戴一案,已經過去多年。臣以為可以從輕定為絞監候。公道說話,紀昀是海內學者典型,從侍主子多年佐政文事不無微勞,留他一命可以安文人之心。”

這似乎是於敏中思量透了的事,說起來流暢爽利毫無蹇滯,阿桂聽著,起初一皺眉頭,旋即已心中雪亮,看了一眼和珅,和珅也正把目光掃過來,隻一閃,二人都避了開去,卻聽乾隆幹巴巴問道:“李侍堯呢?”

“李侍堯也應從輕發落。”於敏中篤定地說道,“他收十三行十萬銀子,不繳公也不入私,有觀望風色伺機貪圖的心,但終於入了廣東藩庫。畏法知恥也是有的。李侍堯多年帶兵,又曆任封疆大吏,私財僅有十幾萬兩,比起別的將軍提督,還算稍有操守。治盜、帶兵、民政這些差使上李某有功,準功折罪,可以激勵前方用命將士。因此,臣以為宜定斬監候。既與紀昀有所區別,留下命來,將來視吏情政情再作斟酌。”說完,安心地穩穩身子,坐直了。

和珅眼皮翻著看一眼乾隆,又垂了下來,這一霎時間,他心中已動了無數念頭,定住了心說道:“奴才以為二人都應置之重典,為天下後世人臣辜恩非禮無法者戒。紀昀的主罪不是李戴一案。他在皇上麵前褻慢無禮,以東方曼倩自居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一次兩次,自恃才高,以為可以玩弄君父於股掌之上,這個罪不能恕!他議論宮闈裏的事,肆口譏諷,賣弄學識,妄比先朝亡國故事,甚或出試題也暗含譏諷,謗君自標,奴才也以為不能恕。李侍堯豺聲狼顧,是一副跋扈相,事下擅作威福,濫作刑賞,事上偽作直戇掩飾其詐。他隻是生不逢時遇上了英明天斷之主,換在亂世,奴才敢保他是個曹操!皇上從寬為政,已經包容了他們多年,前殺王亶望折爾肯,後殺國泰於易簡,這是多大的警戒?兩個人仍舊置若罔聞!這樣的人不殺,那麼從前世宗爺殺陸生楠,皇上殺尹嘉銓又如何解釋?不辦李侍堯,又何必殺國泰?”他頓了一下坐穩了,也是一臉安詳。

乾隆皺起眉頭,一手把撫著青玉鎮紙,沉思著,又看阿桂。

“奴才讚同和珅意見。”阿桂這也是早就打定的主意,因此說得又穩沉又持重。於敏中和珅都是目光一跳,聽阿桂語氣又轉沉痛,道:“這二人和奴才都私交不淺。按奴才的本心,不但不願他們這樣結局,實在說話,真的想和他們搭班子夥計,給主子辦一輩子差。但他們觸了刑律,壞了禮法綱常,又有什麼法子?軍機處如果不能持衡怎麼能輔佐皇上平治天下!李侍堯是有功勞的,奴才看他其實隻是憑了聰明才智辦事,根子上不修身不養性,大利當前就忘了大義。紀昀是有學問講究治學的,奴才看他骨子裏是傲睥天下,連主子也不放眼裏。論起來都是其情可恕,其心可誅!實言相告,他們的事出來,奴才起初是想在主子跟前代他們乞恩的,這裏頭有私交,也想著畢竟主子信任多年,恐怕叨登得滿城風雨,於大局不利,也於朝廷顏麵無光。後來仔細定心思量,紀昀勤勞王事不比訥親,李侍堯功勳遠不及張廣泗,紀昀敢於侮慢主上,罪比訥親大,李侍堯暗地納賄,行為卑汙,又過於張廣泗。不殺他們,何以示朝廷至公無私之意?和珅……說的是……”他哽咽了嗓子,用手帕拭淚道,“主子不必遲疑……”

三個人都說完了,暖閣裏大殿中一片沉默,乾隆麵無表情端坐著一口一口吃茶,心裏卻一聲接一聲歎息。他不像康熙,康熙為慰寂寞,結交有布衣師傅伍次友,雍正有方苞,還有個無話不說的“十三爺”,他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寂寞來時自家解,心事繁緒不告人。他從六歲就跟康熙讀書,一直在這華袞廟堂務政,身邊都是天下頂尖的人中之龍,臣子的心思摸得熟透了。聽他們奏事全都是循禮不悖,大局小局籠統一攬,一套一套或慷慨陳詞,或激切誠摯,或誠敬肅容,或痛心疾首——一樣的孔孟大道理,萬花筒般能翻新出不盡無數的小道理,都是頭頭是道,其實真正想的什麼,還要靠他這皇帝默會一通慎獨致知。有些事明知是假卻永不能捅破,隻可以假應之……不知多長時間,他輕輕清了清嗓子,見三個人都豎起耳朵要聽裁決,心裏又不禁暗笑,說道:“還要聽聽劉墉意見。這二人不同別的封疆大吏,無論殺或者原宥都要麵對天下後世。”也不管三人麵麵相覷,一擺手道,“傳旨劉墉來見——你們跪安吧!”

“是……”

三個人忙都離座伏地叩頭,一腦門子莫測高深心思瘟頭瘟腦退了出去。乾隆這才取過海蘭察的奏折,看時,足比平日臣子奏事用的通封書簡大四倍,細看竟是羊皮製成,蠟製封口用朱砂畫著一麵小紅旗,粘著三根雞毛,製工十分精湛。抽出又厚又重的折子,裏頭的“紙”也是與眾不同,米黃麵兒四邊嵌金,紙麵上似乎刨子刨過平展挺括,觸手間微微凸凹不平——原來也是羊皮片出來的極薄的紙,卻一點羊膻味也無,顯見是香熏過的。微微一股麝香氣息沁人心腦。看了看,裏邊還附一張夾片,上頭是海蘭察歪歪斜斜的字跡,寫著:“主子,這紙是昌吉大清真寺抄古蘭經用的。寫起字來怪帶勁的,特用來報捷。奴才打這寺,寺裏的阿烘(訇)不肯香(降),一把鳥火燒了,這經還有紙竟都沒有燒了,信是好物件。主子看好,這裏還有一千多斤,都給主子送去,海蘭察又及。”乾隆一笑,提筆把兩個別字改了才看正文。前頭是師爺寫的,說海蘭察如何與兆惠商計,兆惠牽掣金雞堡和卓木援兵,海蘭察統三萬人馬,從東南西三麵合圍昌吉,城中一萬和卓章民如何據城堅守。幾次出城突圍,賴官軍全力周旋又被堵截章城,怎樣箭書傳遞曉諭利害,城中阿爾木敦堅不肯降,又從三百裏外兆惠營中拖來十門紅衣大炮轟擊,“火光衝天,煙瘴彌漫,與漠上沙塵相激,霾霧直接天際,十步之外昏不能見人。待硝煙稍散,乃見南城坍塌十丈有餘,左翼軍毛大發率三千軍士突襲登城,是時槍炮轟鳴羽箭如蝗,大風鼓旗吹人欲倒,敵軍集如蟻蜂,與我登城將士負死頑抗,滿城上下矢石相交不辨敵我,奴才海蘭察見毛勢將不支,遂率中軍全力突擊,令右翼葛任丘登雲梯強攻南門,敵人不能首尾兩顧,驚心已無戰誌,始潰而北逃。乃城中居民一萬餘人,皆從賊悍守巷戰,我軍處不利之地,無奈下令舉火焚城,三日三夜烈火燭天,斷垣殘屋俱為之焦,至十七日晨醜末,敵部僅餘三十餘人皆引刀自盡,昌吉始告全勝。計斬敵七千,虜俘一千五百餘,尚有三千餘人悉城中平民,刀傷火瘡慘不忍睹,呻吟呼號如臨鬼域。而我軍陣亡亦逾三千,輕重傷號八千四百餘。自奴才從軍三十餘載,大小戰七十餘陣,未嚐遇此不畏死之悍敵,亦未嚐經此慘劇惡戰也!”乾隆正看得心旌搖動目眩神移時,那奏折上的字體突然變了,又成了海蘭察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