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有什麼用呢?"波德說,"既然它放在玻璃後麵?""你不能把玻璃打碎嗎?"阿瑞埃蒂建議。"隻打碎一個角兒,隻要輕輕敲一下,隻要……"她結巴起來,因為她在爸爸的臉上看到了震驚的表情。
"阿瑞埃蒂,聽著。"霍米莉生氣地說,然後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拍拍阿瑞埃蒂抱緊膝蓋的雙手。"她不太明白借東西的事兒,"她對波德解釋,"你不能怪她。"她又轉向阿瑞埃蒂。"借東西是個需要技巧的活兒,就像藝術。這房子裏住過好些借東西的人家,現在卻隻剩下咱們家,你知道為什麼嗎?阿瑞埃蒂,因為你爸爸是這一帶最著名的借東西高手,自從……呃,自從你爺爺那一代算起。就連你盧皮舅媽也承認這一點。你爸爸年輕的時候,我曾經眼瞅著他在開飯鑼響過之後,走過擺好飯菜的餐桌,從這頭走到那頭。他從每個盤子裏拿出一顆堅果或糖果,在第一個人進門之前,他已經順著桌布的褶子爬了下來。他這樣做,隻是為了好玩。對不對,波德?"
波德沒精打采地笑了笑。"這是胡鬧。"他說。"也許吧,"霍米莉說,"可你辦到了!誰還敢這麼辦呢?""我那時很年輕。"波德說。他歎口氣,轉向阿瑞埃蒂。"你不能打碎東西,小姑娘。不能那樣做。那不叫借東西……""我們那時多闊氣呀,"霍米莉說,"噢,我們確實有些可愛的東西!阿瑞埃蒂,你那時隻是個小娃娃,不會記得的。我們有一整套從玩具房子裏麵借來的胡桃木家具、一套綠玻璃酒杯,還有一個會奏樂的鼻煙盒呢。親戚們來的時候,我們就開舞會。你記得嗎,波德?來的不光是親戚哩。古鋼琴一家也會來。每家人都來,除了住在晨間起居室裏的壁爐台一家。我們跳了又跳,那些年輕人都坐在格柵窗旁邊。那個鼻煙盒會演奏三首曲子:《小橘子》、《上帝保佑女王》、《飛奔的驛遞馬車》。人人都羨慕我們——就連壁爐台一家……"
"壁爐台一家都是些什麼人呀?"阿瑞埃蒂問。"哎呀,你肯定聽我說起過壁爐台那家人。"霍米莉大叫。
"那些自負的家夥都住在牆裏,高高在上——就在晨間起居室的壁爐台後麵,板條和灰泥中間。他們是一群古怪的家夥。男人們總是在抽煙,因為煙草罐就放在那兒;他們在壁爐台上方的雕花之間爬進爬出,順著柱子往下滑,賣弄他們的本事。那些女人也很自負,老是對著壁爐台上的鏡子自我欣賞。他們從不邀請任何人上去,我也從來不想去。我不樂意爬高,你爸爸從不喜歡那些男人。你爸爸總是生活得腳踏實地。晨間起居室裏不但有煙草罐,還有威士忌酒瓶呢。壁爐台上放著羽毛管做的煙鬥通條,他們說,壁爐台家的男人就用那些羽毛管去吸玻璃杯裏麵的酒渣子。我不知道那件事是真是假,可他們都說,每到星期二,男主人和法庭監守官在晨間起居室談完公事之後,壁爐台家的男人就在那裏聚會。據說,他們喝得醉醺醺的,全都醉倒在綠絲絨桌布上,白鐵盒和賬本之間……"
"好了,霍米莉。"波德抗議,他不喜歡說別人閑話。"我從沒見過他們。"
"那是因為你不願意跟他們沾邊兒,波德。我們結婚時,你親口說過,別去搭理壁爐台家的人。"
"因為他們住得太高。"波德說。"噢,他們是一群懶蟲,這你總不能否認吧。他們向來不會過日子。在冬天,他們靠晨間起居室的爐火取暖,吃的隻有早餐的食物。當然,晨間起居室裏隻供應早餐。"
"他們後來怎樣了?"阿瑞埃蒂問。"嗯,男主人死後,她成天躺在床上,再也沒有人使用晨間起居室了。壁爐台一家隻好搬走。他們還能怎麼辦呢?沒有吃的,也沒有爐火。在冬天,那個房間冷得要死。"
"古鋼琴一家人呢?"阿瑞埃蒂問。